青泷机械地摇摇头。
她不属于七国,她属于一个叫青泷的古老家族。
一个被世人遗忘的家族,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家族曾住在何方。
衡宁沉默良久:“你是晟国人?”
青泷抬起头:“我曾经在晟国待过一段时间。我,我也许……”
她不是晟国人,可她生下来就是给晟国当剑刃;
苏妙月说鲜血很珍贵,可她的双手沾满了鲜血。
“你不会想说你杀过人,也许还杀过齐国人吧,”衡宁冷冷地打断她,“你不会也在这破地方待傻了吧。”
“谁没有杀过人,”她的声音异常冷静,“在弱肉强食的乱世,你不杀了别人,别人就会杀了你。不仅是人,七国又何尝不是如此。齐国的铁蹄也曾踏破韩国,魏国的将士杀过赵国人。这个时代没有恩怨,只有胜负和生死。”
玻璃缸里的乌龟伸长了脖子,似乎在等待食物再一次从天而降。
“如今早就没有什么齐楚魏韩,上官泷,”衡宁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没什么好愧疚的。记住:好好活着,为自己而活着。”
为自己活着。
这一夜下了好大的雨,电闪雷鸣。
青泷卷紧被子不觉得寒冷,手里的书却再也读不进去。
她不明白是什么让她重活了一遍,更不明白活着是为了什么?
从前,是为了秦曜;如今,是为了问情剑么?还是为了传承农家技?
这些,算得上是“为自己而活着”吗?
三年前的大火似乎又在身体中燃烧。
如果就那样死去,会有什么遗憾吗?
青泷想不明白。
白色的闪电如银蛇撕裂了整片夜空。
她起身穿上鞋,一手秉烛,敲响了衡宁的房门,轻声问:“你睡了吗?”
门自动开了,以示回答。
烛火摇曳,衡宁看着笼罩在光里,衣衫单薄的瘦弱兔子,神情古怪地开口道:“你可别说什么怕打雷,要跟我一起睡觉的话。”
青泷说:“我想知道,衡宁是为什么活着?”
衡宁没想到是这个问题,看来是白日里的话让兔子困惑了。她剑眉一挑:“我说过,出人头地,青史留名。”
杀了秦曜,确实可以留名青史。
算得上是为了她自己,扬名立万。
青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说:“我不在的日子,可不可以拜托你帮我照顾小乌龟?”
衡宁答应了,不过她说:“以防万一。如果它死了,我在哪能买到跟它一模一样的乌龟?”
——
离开圣贤院的这天是个好日子,春和景明,风和日丽。
孟昱、 裴淮序和燕瑶要和各自的教习告假,因此晚出发一阵。
谢知棠和青泷先坐飞车出发下山,等到了太平城,就租了辆普通的马车赶往下属乡镇。
太平城中并未禁止修士用法术,但不得乱用、不得打斗,不得引起骚动。
乡镇的土路坎坷不平,马儿走得慢,还有些颠簸。
车厢里,谢知棠稳坐如松,单手握着书卷专心致志。
休息揉了揉眉窝的时候,才发觉师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她单手托着腮,望向车窗外。
他随身拿出一片竹叶夹在书页之中,慢悠悠开口道:“三月中旬就能回去,赶得上试练之境开启。”
“师兄怎么知道我要去?”青泷转过头来。
问情剑在剑林悲鸣不止。兵家圣者江瑜宣布开启试练之境。
试练之境只由各大圣者亲自开启,上一次开启是在六年前。通过试练之境者,可在圣贤院里任选一件秘宝。
而试练之境面向的,是圣贤院所有人。
“师妹看上去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上次没去成剑林,这次可得努努力,”谢知棠喝了口茶,并不打听师妹为什么想去剑林。他假装很认真正色道,“不过到时候师兄可不会让着你。”
“师兄也要去吗?”青泷以为谢知棠只会管农家堂的田地花草,对别的事情都不感兴趣。
“当然,试练之境可是非常好玩,”谢知棠捏捏下巴,像是回忆起什么有趣的事情,“这么说吧,有很多圣者都会偷偷溜进去玩。”
青泷感到很新奇:“是师父吗?”
谢知棠笑道:“当然是他,老顽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