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不曾出现过。
不远处的农家院落里。刚和裴淮序搬好桌子的孟昱揉了揉眼睛,“我好像看到了火光。”
“我看孟小爷你是耍火焰枪耍多了,”燕瑶摆放好面点和菜肴,“对了,你活干完了,就去接小师妹。”
她话音未落,青泷背着满满竹笼出现在门口,一手拎着一兜,一手左右挥舞着,清亮地喊道:“师兄师姐,我回来了。”
她眉梢轻笑,脱掉外衫后人显得单薄偏瘦,每一根被夜风扬起的发丝都充满了自由的气息。
燕瑶快步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果实,打趣道:“小师妹大丰收呀。”
她搓了搓青泷的手,再三确认她没有着凉,领着她入座。
谢知棠从背后为青泷披上氅衣,将她罩的严严实实的。
他眉眼温和,鼻尖上还沾着点白色的面粉:“摘枇杷有这么高兴吗?”
青泷伸出手,认真将师兄脸上的粉擦擦干净。
碧玉的夜光杯鲜亮似镜,盛着谢知棠新酿的葡萄酒,连卷卷都熟练地舔了两口,他自己却只能捧着一杯清茶。
举杯相庆。
青泷听着师兄师姐们笑着道:“贺佳夜,贺芒种。”
杯身相撞,发出极清脆的声音。
青泷贪婪地喝了一大口。
师兄酿的葡萄酒,厚重香甜。喝下肚,立刻暖了全身。
青泷想,她好像是被幸福的感觉冲晕了头脑,听着师兄师姐们畅所欲言,只觉得安心极了。她双手捧着脸,左看看右看看,不时跟着说上几句,就像一株快活的植物,尽情欢快地舒展着自己的枝叶。
直到那个名字又将她拉回现实。
“试练之境已经结束,咱们还是不知道秦曜来圣贤院想干什么,”孟昱摸了摸下巴,“不过我觉得他一定没安好心。”
燕瑶思考片刻,扭头问身边人:“淮序,你记得青铜树下,跟司徒锦站在一起的那红衣女子么?”
是婳梦。
青泷眨眨眼睛,仔细听着。
裴淮序点点头:“看她身上画满了符咒,应当是位苗疆女子……”
两人视线相交,心意默契相通,立刻沉默下来。
孟昱伸出手在裴淮序眼前挥舞,他是个好奇的急性子:“你两打什么哑谜呢?”
谢知棠懒懒散散地晃动着手上的琥珀杯,碧绿的茶叶飘在杯面,如一叶轻舟,无拘无束。
“昔日,赵国太子殿下广交能人好友,我与瑶妹都是其中之一,”裴淮序垂下眼眸,面色冷清不动:“我记得他曾与我提过,他与一位红衣苗疆女子短暂相恋过。”
“短暂相恋?”说起这个孟昱可就来劲了,他竖起耳朵:“赵长殷把那姑娘伤了心?然后那姑娘就反目成仇,投靠秦曜去了?”
赵长殷,正是赵国太子的名讳。
裴淮序摇摇头:“他们分开是因为,长殷殿下被送往晟国当质子了。”
孟昱“咳咳”两声,岔开话题道:“赵长殷这人年轻有为,乐善好施,不拘礼数,广结好友,天下皆知,我都曾想过去投靠他呢——”
“但是——”
他一把抓住谢知棠的手臂,“路上我遇到了这一生中最重要的至交,这就是缘分啊。”
谢知棠往他碗里舀了一勺豌豆:“少喝酒,多吃点菜。”
谢知棠自小生长在圣贤院,即使常同师尊出岛,他也没有对曾经七国的相关记忆可搜寻。
但书是一切历史最好的载体,他失去记忆后,将远古神创世至今的正书和野史都读了个遍。
在七国的相关记载中,赵长殷这个名字是出现次数最频繁之一。
正史中,对他的描述不多。寥寥几笔,讲述了他的出生,求学,去往晟国当做质子,后在晟对赵出兵之前,死在了晟国牢狱之中。
但在野史中,却对赵长殷大加渲染褒扬。先是说他出生时,赵国宫殿红光漫天;后说他求学时,受到百家夫子的喜爱,文能出口成章,武能现学现会。
只是可惜,每一个笔者都会长吁短叹,赵长殷满腹才华却不得自己的父亲,赵国君的赏识。他明明上陈了无数治国良策,改革之术,都湮灭在赵国君的美酒声色中。
更可悲的是,这些良策,却受到了另一个人的重视,晟国君秦恒。
或是由于秦恒统一七国后,治国手腕强硬,既加强赋税,征兵修城,又加重对小说家的管制,妄图堵住悠悠众口。总有野史对他一通贬低,恨不得希望霁月清风的赵长殷没死,带兵踏遍晟国宫殿。
但谢知棠并不如此认为,秦恒这个人,眼光很毒,心思深沉,他的雄才大略远在曾经其它六国的王族之上。昔日,孟尝的霸道法家之论连遭六国拒绝,只有秦恒请为座上之宾。
只是秦恒没明白,如今七国已经统一,百姓受苦于连年的战火,百废待兴,并不适合再继续用强硬的法家之术,改用道家的“无为而治”,才是上选。
这是后话。
当年,与孟尝一样,秦恒一眼就看出了赵长殷的才华。
他欣赏赵长殷,但也清楚地明白,赵长殷与孟尝不同。孟尝只是七国一平民,随时可以改国姓,而赵长殷是赵国王族,绝不可能为他所用。
于是晟国铁蹄踏破赵国之日,必是赵长殷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