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重与费元龙最后一次见面,费元龙说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见一个很重要的人,却没说这个人是名女子。
看来他和戚慎修的关系更亲近一些。这也不奇怪,桑重不仅是桑重,还是清都派的五长老,别人与他相处,多少会有些顾忌。
戚慎修道:“长老找费道长可是有甚急事?我虽修为浅薄,医术还算拿得出手,青城派的道士治不好的病患,到了我这里,无不药到病除。倘若是治病救人,或许我能帮上忙。”
阿绣闻言,明白他为何把医馆开在青城山下了,这是显摆自己的医术,出当年被青城派拒之门外的气呢。
桑重道:“实不相瞒,我有一位朋友,他亲妹子十多年前受了重伤,一直昏迷不醒,只有《隐芝大洞经》里的一个丹方能救她。我欠这位朋友一个天大的人情,故而帮他找寻经书。”
天大的人情坐在椅上,低头转着手中的茶盏。
戚慎修眉头微微一蹙,道:“三日前,蓬莱的卢长老带着人来找我,也是要经书救人,我没给。桑长老与费道长有同门之谊,经书我可以给你,但我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桑重道:“但说无妨。”
戚慎修道:“我自知天资有限,在修为上难以精进,只想钻研医术,不负费道长的期许。《隐芝大洞经》共有七卷,长老与尊友找齐后,能否抄一份给我?”
桑重答应了,费元龙留下《隐芝大洞经》,本就是为了济人,理该交给合适的人去踵事增华。
戚慎修十分欢喜,从袖中取出经书,正要交给桑重,两道剑光,两条人影箭一般从门外蹿进来,剑光如雪,两人身形轻灵如飞鹤。
一把剑刺向桑重,握剑的人羽衣星冠,鹤发童颜,正是蓬莱的卢长老。一把剑刺向戚慎修,握剑的人蓝袍乌发,是卢长老的弟子沈元。
戚慎修吓得闪身退后,大呼:“桑长老,救我!”
桑重挥剑逼退卢长老,抬手在阿绣周身布下结界,剑光一转,便挡在了戚慎修面前。
沈元的剑法在蓬莱一众弟子中数一数二,他常听人说清都派这位五长老虽然是六合天局的传人,精通数术,武功却很稀松平常。
于是毫无畏惧,剑光直刺他胸膛,心里想着,若能刺伤他,必然名声大噪,就算回去受些责罚,也值了。
手腕一麻,剑飞了出去,哆的一声钉入墙壁,露在外面的半截剑身震颤不止。
沈元呆住了,就在这时,卢长老反手一剑,刺穿了罩住阿绣的结界,冰凉的剑锋像一条毒蛇,贴上了阿绣纤细的脖颈,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桑重身子一僵,仿佛卢长老的剑架在了自己脖颈上,惊愕地看着他。
阿绣现在只是一个小道童,桑重布下结界,是防止她被误伤,没想到卢长老会对她出手。
阿绣也没想到,脸色大变,战战兢兢道:“卢长老,我与您无冤无仇,您这是做什么?”
卢长老看着桑重,道:“桑长老,我知道她是与你相好的妖女,把你和戚慎修手中的经书都交出来,我便放过她。”
桑重冷冷道:“卢长老,你知道她是一名弱女子,还要为难她,以后有何颜面身居蓬莱长老之位?”
卢长老笑了笑,道:“经书关系重大,我顾不了那么多了,何况她只是一个妖女,死有余辜。”
这位卢长老对妖深恶痛绝,不论好坏,见妖必除,道门像他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桑重不敢冒险,从袖中拿出一卷经书。戚慎修也知道轻重,将手中的经书递给他。
阿绣急道:“桑郎,奴一条贱命,死就死了,经书万万不能给他!”
桑重置若罔闻,将两卷经书放在桌上,后退几步。
卢长老道:“桑长老,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有从夏侯冰那里拿走的半卷,请一并交出来。”
桑重深深看他一眼,果真又拿出半卷。
阿绣急得眼里冒火,恨不能一刀捅了卢长老。卢长老没再说什么,向沈元使了个眼色,看来是不知道桑重还有从掬月教得来的一卷半。
沈元收起经书,卢长老挟持着阿绣,一起退至门外,让桑重留在原地不许动。
桑重便看着他们带着阿绣驾云而起,飞出半里远,卢长老自觉安全了,移开剑,一把将阿绣推下云头。
阿绣怒火攻心,身子在半空中一拧,跃然而起,碧落带着风声横扫卢长老的面门。
卢长老修为纵高,在天界的法宝下,不死也要重伤。
碧落的鞭梢卷上他的剑,咔嚓一声,剑被拗断了。这把剑伴随卢长老数百年,早已有了灵性,断裂的一瞬间,金光暴涨,剑气如狂风巨浪扑向阿绣。
计败露情何以堪
桑重赶上来时,就见阿绣这朵海棠花,像被无情的疾风吹离了枝头,飘向天边。
阿绣头晕目眩,胸口钝痛,嘴里有血腥味。飘飘荡荡,眼前一花,落入一个檀香清淡的怀抱。
桑重眉头紧拧,脸色难看,抱着她飞回医馆。
阿绣收了碧落,咽下一口血沫,有气无力道:“奴没事,你快去把经书夺回来!”
桑重低头盯住她,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你疯了!”
阿绣想说自己真的没事,张了张口,发不出声音,听着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不觉昏了过去。
掠入医馆,桑重将她放在床上,按着寸关尺,看了回脉,却只是轻微内伤,胎气有些不稳,并无大碍。想来是因为她带着不少护身法宝,挡了一劫。
戚慎修也看了回脉,道:“桑长老,日前我在山里挖到一株七叶紫芝,补血安胎是极好的。你陪着尊宠,待我去煎来,不必担忧。”
这七叶紫芝是难得的灵药,桑重再三道谢,定下心神,望着阿绣,叹了口气。
他们究竟要用《隐芝大洞经》救谁,值得她这般奋不顾身,连腹中的孩子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