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霍翎眼底流淌出一抹笑意,站在一树红梅前,伸手握住花枝。
&esp;&esp;随后,她折下开得最好的那朵红梅,别在无墨鬓角。
&esp;&esp;无墨轻抚鬓边花,唇角上挑:“娘娘怎么突然给我簪花了。”
&esp;&esp;霍翎道:“这是逗我高兴的奖励。”
&esp;&esp;无墨笑容明媚。
&esp;&esp;霍翎被她感染,也笑起来:“我小的时候,就是这么个别扭性子。心里藏着事,却不乐意说,只盼着其他人能看出来,然后满足我。
&esp;&esp;“你知道我那个时候,最想得到,却一直无法得到的东西是什么吗?”
&esp;&esp;无墨心中隐隐有猜想:“是承恩公的看重?”
&esp;&esp;霍翎颔首:“确实是父亲的重视与偏爱。”
&esp;&esp;无墨道:“娘娘早就已经得到了。”
&esp;&esp;霍翎却反问:“我真的得到了吗?”
&esp;&esp;无墨一愣。
&esp;&esp;霍翎道:“我对父亲的濡慕,他会看不出来吗?”
&esp;&esp;无墨说不出话。
&esp;&esp;不是答不上来,而是答案太过冷酷,让她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esp;&esp;“他看得出来,只是不在意。”顿了顿,霍翎才道,“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不吝啬展示一下对女儿的疼爱;偶尔没有心情懒得搭理的时候,就视而不见。”
&esp;&esp;无墨握住霍翎被汤婆子焐热,又被风吹冷的手。
&esp;&esp;霍翎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将我的喜怒哀乐放在心上的呢?”
&esp;&esp;无墨本不想回答,但看出来霍翎在等待她的答案,唇角动了两下,小声道:“娘娘和端王认识以后。”
&esp;&esp;霍翎垂下眼眸,将自己怀里的汤婆子递给无墨,让她拿去暖手:“你心心念念要得到的东西,会成为你的执念,落到有心人眼里,就会成为可以被利用的弱点。”
&esp;&esp;她曾经是端王的执念。
&esp;&esp;端王以为权力和她都是唾手可得之物,可当他面对的阻碍是皇权时,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
&esp;&esp;从她选择了先帝以后,她在端王心目中,已经不仅仅只是昔日情人,更是权力的标志。
&esp;&esp;得到了她,就像是从先帝手中夺过了权力。
&esp;&esp;她正是抓住了端王的不甘,利用了端王的执念,才能用玉佩引出端王,一击必杀。
&esp;&esp;而她的父亲,也认识到了她的不甘是什么,甚至有意识地利用着这份执念。
&esp;&esp;那一封封温馨动人的家书,那一车车精心准备的礼物,每一次相见时都会聊起的旧事……
&esp;&esp;父亲在尽可能地,展现对她的关怀。
&esp;&esp;这是一位父亲对女儿的疼爱……
&esp;&esp;还是父亲在假借疼爱之名,向她进行无休止地索取?
&esp;&esp;“一开始,我也会为这样的情感而高兴,而欢喜。慢慢地,我终于发现,原来年少之时求之不得的东西,不过如此。”
&esp;&esp;原来她少女之时视作大英雄的父亲——
&esp;&esp;也不过如此。
&esp;&esp;无墨鼻尖一酸,眼睛也被呼啸的冷风吹得干涩:“娘娘怎么突然说这种丧气话。”
&esp;&esp;“不是丧气话。只是认清了现实,并且愿意承认现实如此。”
&esp;&esp;霍翎抬起手,看着宽袖上绣着的凤纹:“从皇后到太后,我需要的是母仪天下。但是我的父亲,只想用皇后的凤冠、太后的冠冕,来为家族争取荣耀与利益。”
&esp;&esp;温情脉脉的背后,从来都是利益动人心。
&esp;&esp;父亲所看重的,所偏爱的,从来都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能带来的价值。
&esp;&esp;如果有朝一日她不能再给家族、再给父亲带来价值,他待她的态度还会像以前一样吗?
&esp;&esp;这些年,父亲从她身上得到的回报,早已远超父亲在她身上的下注。
&esp;&esp;她与霍家,早已不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esp;&esp;兵部尚书之位,确实是她对父亲的敲打。
&esp;&esp;但这样的敲打,又是多少人心心念念求之不得。
&esp;&esp;霍家身为她的家族,已经足够荣耀。
&esp;&esp;只要父亲懂得知足,别去肖想那些不能触碰的东西,霍家的富贵显赫,必定延绵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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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霍世鸣浑浑噩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皇宫的。
&esp;&esp;一路上还有一些个不长眼的,没看出他的不对劲,过来向他道贺,问他什么时候再举办一场宴会。
&esp;&esp;霍世鸣没有心情应付他们,胡乱点了两下头,又随口应了几下,就推开面前拦路的人,匆匆回了霍府。
&esp;&esp;方氏正在厅堂里,和儿媳妇关氏商量着过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