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呢?我是你的孩子,还是你弄权的傀儡?”
&esp;&esp;霍翎叹了口气,依旧无法理解他对这些问题的坚持。
&esp;&esp;但是,见他如此坚持,霍翎这一回还是给予了正面的回答:“你是我唯一的孩子,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事实。禅位于我,我登基后,你是太子,我百年后,江山依旧是你的。”
&esp;&esp;季衔山道:“太后终于不再回避了。”
&esp;&esp;霍翎道:“你看,我给出了我的答案,可你还是不满意。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你不如问一问自己吧。
&esp;&esp;“皇帝,如果你觉得自己是我的孩子,那我就是你的母亲;如果你觉得自己是我摄政的傀儡,那我就是你的敌人。很多事情,你要自己考虑清楚啊。”
&esp;&esp;“考虑清楚什么呢?这实在是太可悲了。”季衔山摇头,“我想继续做您的乖儿子,但做您的乖儿子,就做不了大燕的皇帝。而我人生最可悲之处在于,从我有记忆起,我既是您的儿子,也是这大燕的皇帝。”
&esp;&esp;霍翎道:“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痛苦吗。因为你一定要将权力和情感混为一谈,为什么到现在了,还不肯认清现实呢,为什么到现在了,都还在纠结我到底是不是真心疼爱你呢。”
&esp;&esp;季衔山用袖子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水,他声音喑哑,在这昏沉的殿宇里响起,有种莫名的幽静诡异。
&esp;&esp;“那当年,太后就没有纠结过这个问题吗?”
&esp;&esp;“什么?”
&esp;&esp;惊雷声乍响,霍翎没有听清季衔山说了些什么。
&esp;&esp;“当年,太后与霍世鸣决裂时,难道就不曾纠结过这个问题吗,难道就没有想过问一问他,到底有没有真心疼爱过自己这个女儿吗。”
&esp;&esp;霍翎一怔,原本脸上的平静和不解,也在这一瞬间缓缓凝固成冰冷。
&esp;&esp;季衔山提高了声音:“当年,太后也是这样的痛彻心扉吧。现在,太后可以理解我的心情了吗。”
&esp;&esp;霍翎深吸一口气:“我不想与你聊那些陈年旧事。”
&esp;&esp;季衔山逼近了一步:“是不想聊,还是不敢聊?为什么太后要对我如此心狠?”
&esp;&esp;“你要指责我作为一个母亲的心狠,皇帝,你的孝道呢。这些年里,你跟着宋叙学习《孝经》,学习行孝为国,他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esp;&esp;季衔山忍不住发出一声自嘲:“我与太后之间的事情,何必攀扯上宋老师。”
&esp;&esp;“宋老师确实教导我要行孝为国,可是我能为国吗?
&esp;&esp;“臣子可以为天下殚精竭虑,我要是为天下殚精竭虑,第一个坐不住的人,应该就是太后了吧!”
&esp;&esp;“况且——”
&esp;&esp;季衔山是真的觉得很可笑,觉得这场对话很可笑,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可笑。
&esp;&esp;于是他就真的笑了出来。
&esp;&esp;“我这难道不都是跟母后学的啊。”
&esp;&esp;“你但凡能学到我三成本领,你今日都不会跑到我面前自哀自怨。”
&esp;&esp;霍翎已经不愿意再继续这个没完没了的对话了。
&esp;&esp;谈话到最后,除了互相指责与埋怨,还剩什么呢,难道还真能求得一个相互理解吗。
&esp;&esp;“我最后再说一遍,出去。”
&esp;&esp;季衔山闭上眼睛,突然道:“我看见了。”
&esp;&esp;霍翎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回应,继续向里殿走去。
&esp;&esp;“我看见了,我的亲生母亲,杀死了她的亲生父亲。”
&esp;&esp;第178章 全部,从头到尾。……
&esp;&esp;仿佛于无声处落下一道惊雷,霍翎脚步顿住。
&esp;&esp;只是一瞬间。
&esp;&esp;就在季衔山话音落下的瞬间,霍翎的眼神变了。
&esp;&esp;季衔山剧烈喘着粗气,一句简单的话语,几乎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
&esp;&esp;看着霍翎陡然僵住的背影
&esp;&esp;,季衔山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方才都说了些什么。
&esp;&esp;他做了一件最错误、最愚蠢的事情。
&esp;&esp;不是在听说那句天命谶言后就不管不顾地冲到寿宁宫与太后对峙。
&esp;&esp;而是,他将一个本该永远埋葬的秘密,捅了出来。
&esp;&esp;在最错误的时机,捅了出来。
&esp;&esp;窗外的风雨愈发大了,大殿之内,只有沉重的喘息声以及滴漏的滴答声在回响。
&esp;&esp;“皇帝。”
&esp;&esp;霍翎声音温柔而克制:“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大明白。”
&esp;&esp;霍翎转过身,唇畔含笑,笑意却不及眼底分毫。
&esp;&esp;“这样要命的大事,怎么能够胡言乱语呢。就算是与我闹脾气,也该有个限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