踉踉跄跄身形歪斜,勉强站稳时,越姜惊疑不定地瞧着立于岸边之人,来人身形伟岸,背向光源,深利的面孔隐藏于黑夜中,模糊不清。
但从刚刚的声音分辨,她知道来人正是裴镇。
越姜背后微微发僵,很想把脚边的恭桶往身后踢。
怎么偏偏还是叫人撞见了呢,明明她特意挑得夜深的时辰。
黑暗的深夜里,越姜耳后难以抑制的发热,她从未被人撞见过如此囧境。
深吸几回气,勉强镇定应答:“回裴侯,越姜夜里惊醒,再无睡意,便来溪边浣洗。”
裴镇挑眉,睨着被远处火光只照出半个轮廓的她,目光意味不明。
他这样看了她一会儿,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等周边刮起了一阵风,他黑夜里毫无掩饰的目光才终于松懈半寸。
他将下巴朝她的方向抬了抬,问:“那浣洗完了?”
越姜手指不自在的握了握,声音飘着,“已是浣干净了。”
也幸好,她浣干净了。
“那便上来,正好一道回去,夜里的路不好走。”
他既提了,越姜自然不好拒绝,她不得不“嗯”一声,压抑着脸上的不自然,提着恭桶上岸。
岸堤微有缓坡,未免摔跤,她走得也就很慢。
小心翼翼上了岸堤,她拎着恭桶与他避开一段距离,等着他先往前走。
这是规矩。
裴镇瞟她一眼,又淡淡收回,当先往前走。
越姜提步跟上。
越靠近军营,照在夜空里的火光便越亮,现在但凡是裴镇回头看一眼,便能一眼瞧出她手上拎的是何物……越姜眼神飘的已经要魂飞天外,一颗心也惴惴地揣着,不自然。
好在他最终也没回头来瞧过她,只在岔口处淡淡朝她颔首,便与她分道扬镳。
越姜悄悄呼一口气,手心汗意薄薄。
待回到帐子里了,她坐着擦干手上的溪水,同时神思不住发散——最后那一眼,他应该是瞧见了的?但这位君侯神情未显异样,未叫她有任何难堪。
他比第一回 见时,看着要宽仁许多。
越姜心想,这一路回洛都应当是能平平安安,再不生波折。
……
裴镇不知自己得了个宽仁的名声,一回到大帐他就脱了两只鞋子,往后仰躺下去。
躺过一会儿,刚要眯眼,便觉刚刚梦中的一对脚又在他跟前晃啊晃,让他没有丁点睡意。
便是这东西,之前扰了他清梦。不然他何至于夜半醒来?
裴镇微微眯眸,神情不定。
半晌,笑上一声,他盯着黢黑的夜色,目光已不知何时幽沉无底。
过了许久,他嗤声想,还真是放进心里去了?竟然还做起了梦。
不就今天在她帐子里待了两回吗。
……
次日,一早,孙颌来到中军大帐外,请人进去与主公禀报,营外有人求见。
片刻,通禀之人回来,撩帐侍立一边,示意他进去。
孙颌朝他点点头,快步往里走,待见到主公,他停住,垂首作礼。
裴镇抬眸望过来,示意他起,“何事劳烦先生一早过来?”
孙颌:“是为杨家之事。”
“杨家旁支请见主公,言:某为赎罪而来。”
裴镇扬眉,“旁支?”
“是。”孙颌点头,毕竟,主支里的人该砍的砍,该下狱的下狱,已经没人了。
裴镇眯眼,“杨家竟还有人?”
上回没杀光?
孙颌微微一呆,啊?
裴镇:“先生以为不该杀?”
同气连枝,沆瀣一气,那杨家旁支仰仗主家,吴持田一事难道就半点没沾惹?裴镇嗤之以鼻。
孙颌摇头,这倒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