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在旁记下,杜琛笑问:“侯爷年底回京吗?”
樊芜道:“不好说。”
杜琛见她没再说,也就不问了。他带着料子预备离开,正遇上赵瑾的舅母冯氏来看樊芜。
“嫂子来了,快坐。”樊芜吩咐下人上茶,冯氏一见杜琛正在收拾的料子,忙喊住,“这是东边来的天蚕绸吧,前几日才听人说过,拿来给我看看。”
杜琛便把料子递上去,冯氏看得讚不绝口,当下也定了几身衣裳。
樊芜招呼她喝茶,一面问道:“嫂子许久不来,是家里有事吗?”
冯氏道:“再过几日便是秋分,老爷这段时日一直在覆核案子,每夜要熬到三更才睡。他不睡,我哪里能睡得着?唉,年年都是如此。”
樊芜问:“今年秋后问斩的犯人多吗?”
冯氏道:“旁的我不知道,但那被关在牢中的宗政开和他的族人,定然都是逃不过的,那可是圣上拍板下的杀令。”
杜琛默默地听着,回到云霓堂便吩咐吕汀:“给你谭叔去封信,让他看紧宗政康,别闹出什么乱子。”
秋分一过,年初至今判了死罪的犯人统一问斩。
宗政康站在天下林最高处的空台上远眺西面,眼中无悲无喜。
从此处远望邑京所在的方向,相距不过几座城池,却是他怎么眺也眺不到的一缕愁念。楼下横穿的琼林大街是淮州最热闹的所在之一,宗政康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神失了焦,心也空洞得只剩下悲怆。
谭子若寻他而来,给他披了件衣裳。
“人死后会去哪里?”他突然问道。
谭子若道:“地府吧。”
宗政康问:“那你说,几十年后我也去地府,能遇到他们吗?”
谭子若想了想,道:“或许能吧。”
宗政康没再说话,他拿起放在一旁的酒壶,将整齐摆放在周围的十多个杯盏一一倒满,随即掀袍而跪,一盏一盏地将酒倒开。
地上很快就湿漉一片,宗政康垂首凝视良久,在眼泪滑落的那一刻重重地伏地磕头。
宗政一族停滞于此,后世史书只会留下寥寥一语,而他再也不能做回宗政康。
“兴儿。”即便在没有旁人的时候,谭子若也刻意这样叫他,“你要抬头,你要学会往前看。”
宗政康一袖子抹干泪,情绪也平复下来,问道:“朝廷前几日是不是又派御史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