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留官家,与新娘一起用午食。午后约莫申初时分,有内侍回报:
“驸马已在内东门等候,请太妃、长公主启程。”
朱太妃起身,看了一眼女儿,便率先走了出去。赵樱泓整肃精神,在众多宫人的簇拥之下,步出宝慈宫,乘小辇往内东门而去。官家目送着她们的身影消失于宫道尽头,终于流下泪来,攥紧了双拳。
按照惯例,公主出降,会由宫中高品阶的妃嫔率宫闱掌事诸人,送驾至夫家宅第之外。不过如今官家尚未大婚,也无妃嫔,故而此事便由朱太妃亲自来做。
至内东门,赵樱泓换乘厌翟车,跟随者太常寺礼官的宣礼,一步一步执行礼仪。驸马在内东门外行礼,不同于昨日对着空车辇象征性地完成五礼,今日亲迎礼节更重。
待门内外行礼已毕,驸马韩嘉彦骑马率先返回韩府等候。而新娘赵樱泓车驾在庄重的礼乐声中,从东华门出发,往汴京城州桥之西南的韩府而去。
道路早就开辟肃清得当,两侧设置行幕、步障,街道司禁军几十人在前方引水路,他们有人拿着扫地工具,有人提着镶金镶银的水桶,一路洒扫,此谓“引水路”。身着紫衫、头戴卷脚幞头的禁军上四军天武官抬着步辇、驾驶着厌翟车车驾,庄重而行。
随行的宫中女官、宫娥、内命妇头戴珠翠金钗、吊朵玲珑,穿着红罗销金长衣与披风,乘双控双搭马,随着青色华盖而行。
仪驾队伍前后皆有人执红罗销金掌扇遮蔽簇拥,长公主的厌翟车更是被重点装饰。其上绣额珠帘,白藤间花,栏杆之上皆镂金花,装雕木人物神仙。
两侧街道旁人山人海,全是围观公主出嫁的百姓。大家欢喜无比,议论纷纷,或惊叹于皇家排场,或惊艳于女官宫娥之貌。但是自然,谁也瞧不见长公主的容貌,如此反倒生出无限遐想。
“方才我看到了驸马的模样,这位韩六郎长得可真是俊啊。早就传闻公主国色天香,如此当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哼,长得俊又如何,还不是尚了公主,以后没出息了。”
“嘿你这人,大好的日子,尽说些酸话。”
“不是我酸,好男儿当然要报效朝廷,志在四方,可他韩嘉彦五甲进士,差点落榜,连我这个四甲进士都不如。如今也就靠着家族门楣,能结个皇亲,做个富贵闲人罢了。”
“哼,你可知他写了甚么文章才被黜入,我看你是一辈子也写不出来。”
“你说甚么!”
这两人话赶着话,火气直冒,要绞打起来。不远处,也在人群之中围观的浮云子看到这一幕,一时无语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