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司一时苦了脸,自苏大学士到任礼部以来,可没少折腾,一会儿整顿婚俗,一会儿整顿丧製,一会儿着手改进贡举,如今怎的又突然和郊祀杠上了?
没法,苏轼要做的事他也拦不住,隻得应了一声,去祀部唤章择来会面。
苏轼公房之中,章择正在阅读苏轼给他的改革简案,苏轼自己则神游到了别处。
近些时日,他真觉得自己的时间根本不够用。
自从今年返回中央担任礼部尚书,他感觉到自己与朝中格格不入。他屡遭排挤,朝中人皆觉他立场不够旧,有偏袒新党之嫌。洛、朔皆对他的返回感到不满,加之他从前因为口无遮拦得罪了不少人,使得他一直处在风口浪尖之上。
六月时,他曾乞求外放,但太皇太后和官家不允。他无法,隻得继续在礼部尚书任上,尽量去做事。
眼见着太皇太后身子每况愈下,苏轼有预感自己在中央的时间不会长了。他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没做成,可每一件事推行起来都是如此困难,阻力重重。
他越发能体会到王介甫的苦楚与难处,当年在那般强大的阻力之下,王介甫还能一以贯之地推行新法,可真是太不容易了。苏轼不是拗相公,没有他“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的魄力,数月来颇觉力有未逮。
他只能先将需要做的事一件件全部铺开,同时推进,以期能在离开中央之前达到一定的效果。
继婚丧礼俗和贡举改製后,他又开始推郊祀改进,他想要化繁为简,尽量减少冗费。但这件事同样不好做,似乎砍掉哪一项,都会迎来成群的反对与谩骂。
此外,还有那棘手的针对文煌真的匿名举报,苏轼还未想好应对的策略,这两日也颇有些苦恼。
从他此前与文煌真的交谈之中,他发现此子确实心虚,看来空穴来风,并非不实诬陷。
至于举报之人,他也打听了一番,有了眉目,或许当是与文煌真一直关系不错的好友杜珩。此人当年是与文煌真一起应举的,且其父是当时的婺州知府,他多半知晓内幕,甚至他就是协助文煌真舞弊的人。
至于文煌真提到的那个邱道几邱先生,苏轼可真是毫无头绪。他已书信一封到婺州去打听了,要得到结果还需要些时日。
事到如今,见文煌真要通过子由考取进士,此人多半是嫉妒心勃发,因而匿名举报,想要将文煌真拉下马来。
苏轼很头疼这些蝇营狗苟,但身在官场中央,他也不得不去面对。
他看向坐在他眼前的章择,听闻文、章二家今年刚刚结为亲家,章择眼下是文煌真的妻兄,关系如此亲近,也不知章择是否知晓一些内幕。
可该如何与他开口说此事呢?苏轼内心也有些踌躇。
章择看完了苏轼写的改革简案,面露难色地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