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小五，我们先进去。”楚翊轻声道。
&esp;&esp;这时，庆王也携儿子和侧妃赶来了。见了他，知空难堪地往后闪躲，双手抠着砖缝，似乎想钻进去。
&esp;&esp;见曾经压自己一头的人潦倒惨淡，庆王得意地哼笑：“呦，哪来的野和尚，见了本王也不行礼。”
&esp;&esp;“贫僧……贫僧叩见庆王爷千岁。”知空颤声参拜。
&esp;&esp;庆王一振袍服衣摆，故意踩着三哥的手走了过去，令对方痛苦地吸气。那已不像是贵胄的手，在自力更生、洗衣劈柴的守陵日子里磋磨得黝黑皲裂。
&esp;&esp;叶星辞回眸瞥见这一幕，愈发厌恶庆王的嘴脸。他也讨厌曾经那个强横的瑞王，但不会故意羞辱此刻的知空。干掉庆王的心理负担，似乎又轻了一点。
&esp;&esp;昨天与夏小满碰面，他脑子一热，承诺会独自解决庆王。此举利己，利太子，利和平。然而想了半天，也毫无头绪。
&esp;&esp;干巴的大米饭——难拌（办）！
&esp;&esp;“母后！”
&esp;&esp;楚翊的呼唤勾回叶星辞的思绪，他也随之跪在太皇太后的病榻边，周围还有永历小皇帝、皇太后和多位太妃。楚翊的生母和养母亦在其中，朝他点头微笑。
&esp;&esp;庆王也携家眷靠近，急切地询问太医，病情如何，得到的答复唯有叹息。他猛捶了下大腿，表情沉痛，夹杂着不甘和忧惧——婚事恐怕告吹了，旧账要重算了。
&esp;&esp;“四爷和九爷都到了。”一个太监轻轻地说。
&esp;&esp;病榻上，老太太用参汤吊着一口气，混浊如污水的双眼扫过一众亲眷。竭力呼吸几次，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死后，皇族晚辈须守孝三年，不得嫁娶。”
&esp;&esp;她深深盯了庆王一眼，将熄的生命之火，陡然迸出一点畅快的光亮。报复，永远能带来最极致的快意。
&esp;&esp;庆王愤恨切齿，不敢做声。
&esp;&esp;叶星辞暗喜。从前，江北的国丧期为三年，期间不得婚嫁生育。后来，昌太宗认为有悖人道，减为六个月。现在，老太后特意要求按旧制来，彻底砸碎庆王的如意算盘。
&esp;&esp;“好，朕会拟旨，全按您的意思办。”永历握着奶奶枯瘦如柴的手，泪流满面。
&esp;&esp;老太太也竭力回握稚嫩的小手，气若游丝：“皇帝……奶奶，想要你一句话……叫你三叔善终，行吗？”
&esp;&esp;“朕有生之年绝不为难他，君无戏言！”永历立即许诺。
&esp;&esp;老太太放心了，阖起双眼。
&esp;&esp;庆王世子往前一扑，“哇”地哭开了，她又霍然睁眼，原来只是休息。在众人不悦的目光，和父亲的呵斥中，庆王世子往后躲了躲，讪然低头。
&esp;&esp;老太太干张着嘴，缓了片刻，用嘶哑的喉咙将遗言一字字往外挤：“我的私产，全……全给老九。他根基浅，不富裕。珠宝首饰，玉器字画之类的小玩意儿，就留给老九的媳妇。”
&esp;&esp;她说得轻飘飘，叶星辞却有些忐忑。太皇太后的首饰，哪是小玩意儿，而是价值连城！无功不受禄，他拿着烫手啊。
&esp;&esp;“母后如此厚爱，儿臣感激涕零。”
&esp;&esp;一夕暴富，楚翊动容地落泪，叶星辞也跟着念叨“臣妾谢恩”。老太后的用度均出自内廷，自己的年俸大多攒下了，这些年少说也有五六万两。
&esp;&esp;庆王的侧妃面带不甘，悄悄用胳膊肘怼丈夫，似乎想问：你怎么啥也没有？见丈夫无动于衷，她用手帕拭了拭眼角的泪痕，斗胆开口：“母后，臣妾也是您的儿媳——”
&esp;&esp;不待她说完，庆王就甩了她一巴掌，低声怒斥：“蠢货，闭嘴！”
&esp;&esp;老太后又虚着眼，张嘴喘气，为后续的遗言积攒气力。
&esp;&esp;第221章 又升回来了
&esp;&esp;庆王挤到她枕畔，情真意切地哭了几声作为铺垫，随后低语：
&esp;&esp;“母后，我舅舅还关在诏狱，您老倒是给求求情。内廷采买胡椒的银子，我已经退还了。他有错，但罪不至此，降职罚俸也就算了。马家也是名门世家，他是族长，这么一来，就败落了……”
&esp;&esp;叶星辞冷冷瞟着他，头一次听见对方用如此卑微的口吻讲话。矮子放屁，低声下气。他在竭尽所能，为自己保留一点势力。
&esp;&esp;病榻上的老太太，蠕动着枯皱的嘴唇：“活……该……”
&esp;&esp;庆王像挨了一耳光，脸色瞬间涨红，急道：“当初，二哥荣登大宝，我母妃和她娘家也是出了大力气的，你们情同姐妹啊。”
&esp;&esp;“我们是姐妹，跟你有什么关系？”太皇太后将头扭向另一侧，不想看他，“国有国法，后宫不能干政。”
&esp;&esp;庆王脖颈暴起青筋，双拳紧握。叶星辞几乎以为，他要给老太太一拳。
&esp;&esp;庆王咬着牙，默默往后退。永历厌恨地斜了他一眼，握住奶奶的手说些吉祥话：好好休养，会好的。可是，连地上爬过的虫子都知道，太皇太后撑不到天明了。
&esp;&esp;“老三，老三来了吗……”她甩开孙子的手，凌空乱抓。
&esp;&esp;永历点点头，退到偏殿，不想见杀父仇人。
&esp;&esp;候在殿外的知空被太监唤入，远远喊了一声“娘”。他扑通跪倒，抽泣着膝行至床边，攥住那风中枯枝般乱挥的手，“娘，我来了，我在这呢……”
&esp;&esp;老太太平静了，竭力睁大双眼。看清儿子瘦削的脸，她的泪一涌而出，将皱纹填成浊溪。
&esp;&esp;“怎么瘦成这样啊……”她奄奄一息地哽咽着，之后开始撵人，“出去，都出去，老九留下……”
&esp;&esp;众人渐次退去，太医和宫人也被撵走了。叶星辞没动地方，毕竟他和楚翊是一家的。
&esp;&esp;太皇太后已到弥留之际。
&esp;&esp;她摩挲儿子的手，嘶哑地哭着，说不出话。千言万语，化成一声声呜咽。像在痛骂，在关心，在叮咛。
&esp;&esp;舐犊之情，令人动容。
&esp;&esp;“娘，我已经悔过了，娘啊……对不起，娘……”知空恸哭，抓着母亲的手，朝自己脸上打。
&esp;&esp;楚翊叫他冷静，母后经不起折腾。
&esp;&esp;“老九……”老太太缓过一口气，“我把私房钱都留给你，你要照拂老三和他的家眷，叫他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