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病榻言失惊破隐秘事廊下听闻终断惘然心(2/2)

&esp;&esp;林婉清狠狠瞪了他一眼:“本小姐是巾帼英雄,怎么了?”

&esp;&esp;“咳…那个…灼灼削的苹果真甜!”林婉清赶紧拿起一块苹果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试图重新活跃气氛,“你们也尝尝!都尝尝!小芸,阿英,别愣着啊!”

&esp;&esp;吴灼顺势将果盘推向其他人:“大家吃点水果吧。”

&esp;&esp;“我最喜欢吃苹果啦!谢啦!”小赵拿起一块苹果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esp;&esp;小圆脸和小短发也接过苹果,小声说着“谢谢灼灼。

&esp;&esp;病房里重新响起了交谈声。苏静文安静地坐在一旁,偶尔附和两句,唇边依旧挂着温婉的笑意。吴灼则低着头,心思却已飘远。林婉清一边吃着苹果,一边偷偷观察着苏静文和吴灼,心里默默祈祷:老天爷,可千万别因为我这张嘴再惹出什么乱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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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墨痕社的同伴们又待了一会儿,说了些社里的趣事和关心的话语,病房里的气氛才重新活跃起来。但苏静文始终保持着那份温婉却略显疏离的微笑,话不多。终于,天色渐晚,苏静文起身,温声道:“婉清,你好好休息,我们改天再来看你。”其余几人也纷纷起身告辞。

&esp;&esp;“谢谢你们来看我,路上小心。”林婉清笑着挥手告别。

&esp;&esp;病房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吴灼和林婉清两人,以及窗外透进来的、渐渐染上暮色的光线。

&esp;&esp;吴灼重新坐回床边,拿起一个苹果,默默地削着。刚才的热闹散去,那份因林婉清说漏嘴而带来的微妙尴尬和沉默,似乎又悄然弥漫开来。

&esp;&esp;林婉清靠在床头,看着吴灼低垂的侧脸和专注削苹果的动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开口,带着一丝探究和认真:

&esp;&esp;“灼灼……”

&esp;&esp;“嗯?”吴灼抬起头,看向她。

&esp;&esp;林婉清抿了抿唇,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刚才……我说沉先生冲过来想保护你……你有没有细想过那个举动?”

&esp;&esp;吴灼削苹果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动作,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波澜:“什么举动?他当时离得近,看到危险,本能反应吧。就像你,”她抬眼看向林婉清,眼神真挚,“你不也毫不犹豫地扑过来替我挡了子弹吗?换做是我,我也会这样做的。朋友之间,互相保护,不是很正常吗?”

&esp;&esp;她的话语逻辑清晰,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esp;&esp;然而,林婉清却缓缓地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认同的神色,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悉的锐利:

&esp;&esp;“那不一样,灼灼。”

&esp;&esp;吴灼停下了削苹果的动作,抬眼看向她,眼神带着一丝询问。

&esp;&esp;“我扑过去,是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除了爸妈最亲近的人。”林婉清直视着吴灼的眼睛,语气认真,“我保护你,是出于友情,是出于本能的不想让你受伤。但是……”

&esp;&esp;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只有她们两人才能懂的微妙:“沉先生他冲过来抱住你,想用后背替你挡子弹……那绝不仅仅是因为你是他的朋友,或者是他认识的人。”

&esp;&esp;林婉清的目光变得有些深远,仿佛在回忆那一刻的细节:“那一刻,他的眼神……那种不顾一切、仿佛要把你整个人都护在怀里的决绝……那不是一个普通朋友会有的反应。那是一种更深的、更本能的东西。一种害怕失去你、宁愿自己承受一切的……本能。”

&esp;&esp;她看着吴灼,一字一句地说道:“那种眼神,那种动作,我扑向你的时候也有,但我的出发点很纯粹,就是保护朋友。可沉先生……他的眼神里,有更多的东西。灼灼,你真的没想过吗?”

&esp;&esp;吴灼静静地听着,握着水果刀和苹果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她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她此刻的眼神。林婉清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底激起了一圈圈涟漪。沉墨舟那一刻的眼神?她当时惊魂未定,只记得他冲过来的身影和那声嘶吼,哪里还顾得上看他的眼神?

&esp;&esp;她下意识地想要否认,想要用“本能反应”、“朋友义气”来搪塞过去,就像她刚才说的那样。但林婉清那句“那不一样”和后面细致的描述,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那层她试图维持的平静表象。

&esp;&esp;病房里陷入一片沉默。只有窗外暮色四合的声音,以及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esp;&esp;吴灼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目光有些飘忽地望向窗外渐渐暗淡的天色,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和回避:

&esp;&esp;“婉清,我……我不知道。现在只想你快点好起来。”

&esp;&esp;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用一个模糊的“不知道”,将那个被林婉清点破的、关于沉墨舟眼神和举动的深层含义,暂时搁置在了心底某个角落。

&esp;&esp;林婉清看着好友那带着一丝茫然和回避的侧脸,轻轻叹了口气。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带着一丝担忧和试探,再次低声开口:

&esp;&esp;“还有灼灼,刚才静文姐……她一直不怎么说话,你也看到了吧?”林婉清的声音带着一丝懊恼,“都怪我这张嘴!她肯定都知道了!静文姐心思那么细腻敏锐,她一定……”

&esp;&esp;“婉清!”吴灼猛地转过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严厉的打断!

&esp;&esp;林婉清被她突然提高的声调和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她。

&esp;&esp;吴灼的眼神瞬间变得异常锐利,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凛然,她直视着林婉清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决地说道:“我和沉先生之间什么都没有!”

&esp;&esp;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郑重:“沉先生是谦谦君子,光风霁月!他对我的任何关照,皆是出于师长之谊,君子之风!若有任何逾越之举,对他而言都是僭越!都是对他清誉的玷污!”

&esp;&esp;她的声音微微发颤,眼神却异常坚定,仿佛在捍卫某种神圣不可侵犯的界限。那一刻,林婉清清晰地看到吴灼眼中闪烁的,不仅仅是急于澄清的急切,更是一种近乎信仰般的维护和不容置疑的界限感。

&esp;&esp;“婉清,有些念头,生出便是僭越。”

&esp;&esp;林婉清被吴灼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和那番掷地有声的话语震住了。

&esp;&esp;病房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比刚才更加凝重。暮色已经完全笼罩了房间,光线昏暗。

&esp;&esp;过了好一会儿,林婉清才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歉意和无奈:“对不起,灼灼……是我多嘴了。我只是……”

&esp;&esp;吴灼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激,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疲惫:“婉清,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对沉先生,对静文姐,都不好。”

&esp;&esp;她重新拿起那个削了一半的苹果,继续削着,动作依旧轻柔,但眼神却比刚才更加复杂,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底无声地翻涌、沉淀。

&esp;&esp;林婉清看着一旁已经牺牲了的十个苹果,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中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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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特护病房外,走廊里光线昏暗,只有尽头护士站透出一点微光。沉墨舟手里捧着一束洁白的百合,脚步放得极轻,正走向林婉清的病房。他刚从医生那里确认了林婉清最新的恢复情况,心中稍安,想着顺路来看看,也看看……她。

&esp;&esp;就在他即将走到病房门口时,里面突然传来吴灼陡然拔高的、带着一种近乎凛然的决绝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门板:

&esp;&esp;“你别乱说!我和沉先生之间什么都没有!”

&esp;&esp;“沉先生是谦谦君子,光风霁月!他对我的任何关照,皆是出于师长之谊,君子之风!若有任何逾越之举,对他而言都是僭越!都是对他清誉的玷污!”

&esp;&esp;沉墨舟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冰锥狠狠刺穿心脏!他脸上的关切和刚刚放下的心绪瞬间冻结,化为一片死寂的苍白。

&esp;&esp;紧接着,吴灼那清晰、坚定、甚至带着一丝刻意强调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进他的耳膜,刺入他的心底:

&esp;&esp;“有些念头,生出便是僭越。”

&esp;&esp;这句话,如同冰冷的枷锁,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重重地砸在寂静的走廊里,也砸在沉墨舟骤然停滞的世界里。

&esp;&esp;病房内。

&esp;&esp;吴灼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抽!一股尖锐的、难以言喻的沉痛感瞬间从心口蔓延开来,让她几乎窒息。她清晰地记得天文台顶楼,夜风微凉,他站在星空下,清冷而郑重地说出那两句话时的神情。那是他为她划下的界限,是她必须恪守的准则。

&esp;&esp;此刻,她亲口复述出来,声音响亮,语气决绝,仿佛在向林婉清宣告,更是在向自己强调!她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和语气的坚定,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制住心底翻涌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痛楚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失落。

&esp;&esp;她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她用最响亮的声音,说着最痛的话,只为将那不该有的、被林婉清点破的“念头”,彻底扼杀,也彻底……埋葬。

&esp;&esp;病房外。

&esp;&esp;沉墨舟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立在昏暗的走廊里,一动不动。他手中的百合花束无声地滑落,“啪”地一声轻响,掉在冰冷的地砖上,洁白的花瓣散落开来,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esp;&esp;那句&esp;“有些念头,生出便是僭越”,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精准地剖开了他内心深处那层连自己都未曾完全看清、或者说不敢正视的隐秘。仓库里那一刻,他不顾一切冲过去想用身体护住她的本能,那超越了“师友”界限的、近乎绝望的保护欲,在此刻被她用如此清晰、如此决绝、如此……公开的方式,宣判为“僭越”。

&esp;&esp;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苦涩瞬间涌上喉咙。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脏骤停后,又如同擂鼓般疯狂跳动的声音,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走廊里昏暗的光线落在他脸上,映照出他瞬间褪尽血色的面容和那双骤然失去所有光彩、只剩下空洞和剧痛的眼睛。

&esp;&esp;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自己伸出的、想要保护她的手臂,在她口中成了“逾越”;他感受到那一刻不顾一切的决绝,在她心中成了需要被审判的“念头”;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某种悸动,被她亲手定义为“玷污”。

&esp;&esp;巨大的荒谬感和尖锐的痛楚交织在一起,几乎将他吞噬。他站在门外,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隔着无法逾越的深渊。里面那个女孩用最响亮的声音,在他心上刻下了最深的伤痕,也亲手……关上了那扇或许从未真正开启过的门。

&esp;&esp;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想要捡起那束散落的花。指尖触碰到冰冷的花瓣,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他最终只是直起身,没有再看那扇门一眼,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一步一步,消失在走廊尽头更深的黑暗里。背影挺直,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和……心死般的沉寂。

&esp;&esp;病房内,吴灼说完那番话,强撑着挺直的脊背微微晃了一下。她不知道门外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如同利刃,已经刺伤了那个她口中“光风霁月”的谦谦君子。她只是感到一种虚脱般的疲惫和心口那沉甸甸的、无法消散的痛楚。她重新低下头,看着手中削了一半的苹果,刀刃反射着窗外最后一丝微光,映出她眼中极力掩饰却依旧清晰可见的……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