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送来的衣服,不言而喻。
看来那本书被收走也不是没有好处。
奚茴笑了起来,随手拿起一件便换上了。
雨留行人,原先定好今日要离开繁城的外城人也因这场昨夜突如其来的雨而停下脚步,街上撑伞行人多了许多。
谢灵峙与赵欣燕等人早间便出发顺着繁城寻找张员外的鬼魂,若他的鬼魂是被太阳晒去了,那在他尸体周围必能找到灰飞烟灭的痕迹,如若张员外的魂魄还在且一直搜寻不到,便很有可能是被藏在了城中某处。
而且昨晚在仙人岛七角楼内,也不仅发现了狐妖这一点可疑。
阿成要回行云州寻丹药治伤,一名师兄陪同,应泉留在客栈等候黄之谦上门,一个上午客栈又重新空了下来。
奚茴摘了两朵茉莉放在手心里闻,穿上新衣服心情分外不错,与客栈打招呼要了一碗牛肉面做早食,似孩童般蹦跳着往前楼饭厅而去。
厅内只有应泉一人坐着,他面前放着一盏茶,手里拿着一本书,整个人端着,沉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奚茴越过廊道步入饭厅一眼就看见了他,回想起对应泉的印象实在算不上好。最开始知晓他是氏族应家的小儿子,锦衣玉食长大,奚茴还想过与他做朋友,可后来她知道,凡是与氏族沾边的人都是劣根性。
赵欣燕与应泉都令人讨厌。
雀跃不成调的哼声停下,奚茴坐在离应泉较远的位置上,手里两朵茉莉来回摆弄,晃着腿等牛肉面上桌。
应泉早就发现她了,从她与路过庖屋的小厮打招呼时,应泉的余光就看见了她。
她今天穿得很不一样,衣裳虽不花哨却是上等面料,发带束起满头乌发衬着白嫩的脸,竟分外适合一切紫色的装饰,像是一串挂下纯白围墙清丽的紫藤花。
应泉举杯一口将茶饮尽,奚茴吃面了也没主动与他说起一句话。
屋外的雨顺屋檐而下,水珠汇成细线扰乱了人的心跳,应泉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终于在奚茴吃完那碗牛肉面前开口:“奚茴。”
奚茴抬眸,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应泉低声问道:“你从未出过行云州,对曦地人文可还习惯?若有何好奇不懂之处皆可问我。”
“挺好的。”奚茴道:“我觉得这里的人比行云州里的顺眼很多。”
应泉语塞,指腹下意识地抚摸剑柄上的花纹,他深吸两口气才似下定了决心,解开腰上的佩剑朝奚茴走去,才走两步便有小厮冒雨跑了过来。
“仙使,门外黄先生找。”
应泉一怔,看向手中佩剑,再看向低头吃面的少女,嗯了一声跟着小厮离开。
本还以为黄之谦主动找上门需得几日,没想到才过一夜他便按捺不住。
应泉与人在客栈二楼找了一间雅室坐下。
黄之谦似是一夜未睡,脸色难看得紧,许是因为紧张双手一直搓揉着,小厮的茶水还没上桌他便没忍住开口:“仙使可、可能捉妖啊?”
“妖不过是你书中故事,怎么难道繁城里也有吗?”应泉问。
黄之谦叹了口气,将舌尖咬破出了血才道:“实不相瞒,我、我对繁城死人一事的确知道些内情,不过是性命被人拿捏,不敢向府衙告状,这才只能写些志怪故事想引起旁人的注意与警惕。”
“黄先生,细说。”
“还请、还请仙使救命!”黄之谦抬眸朝应泉看去:“我实在不想再帮她杀人了,每每她去害人我夜里都睡不着觉,上次也有行云州的仙使过来,可她拿着我的命,我根本不敢与那些仙使接触,如今也只能放手一搏。”
黄之谦将袖中妖丹摘下递给应泉:“这不是我祖传之物,是那妖给我好监视我的,她在繁城内杀了许多人,又说行云州来的人亦是大补,想要我一个个将你们引去僻静之处,杀了你们取心生吃提升修为。仙使,我本应当过几日再找个理由寻你们,给些信息引你们前往,但若连你们也制不了她,我还帮她害了你们,那我这一生都要毁在她的手中了。”
琵琶有语:八
◎分外惑人。◎
人性便是如此, 为旁人未必会豁出性命,但为自己便可背水一战。
黄之谦将他昨夜与新月的对话全都告诉给应泉听,甚至将新月之前如何杀死那些人也一一说个清楚。
新月是去年突然出现在繁城的, 命案发生后不过才一个月,她便成了银装小城里炙手可热的舞姬, 引无数男人费尽家财也要来看上一舞, 若是能得她青睐, 叫那些人死了也是甘愿的。
新月用美色杀人, 先是与那人欢好吸取阳气, 若那人的心是颗好的,她便会挖出来吃掉,若那颗心染了病或那男人本就命不久矣, 她便将那人丢出去再也不见。
黄之谦道:“若仙使细心去查便能看出来,所有死掉的人都与百琼楼有关,要么进去过, 要么就是新月的座上宾。”
“据我所知, 死掉的人中还有两名女子。”应泉问:“难道这两个女人也是图她的美色为她所杀?”
黄之谦摇了摇头, 低声道:“那两个妇人其中一人的夫君是临风州碧水城的首富,那男人今年初来过百琼楼见了新月一眼, 从此便情根深种有些疯魔了。为了新月他花了十万两在府上打造金屋, 听人说那是真正的金屋,明珠为灯, 白玉为案, 就等着新月住进去。”
正因如此, 那男人的夫人才怒不可遏地赶路冲到百琼楼来, 那件事闹得有些大。当日正好是百琼楼中一个小小的赏花节, 春日里对月吟诗的书生尤其多, 新月不是那日的主角,而是苏怜与夏芜两位姑娘坐席,一个下棋,一个作画。
首富夫人携二十几名家丁冲进银妆小城便要打要杀,她娘家位高,本就是个泼辣的性子,曾因她丈夫夸过季宜薇好看便险些要毁了季宜薇的容,如今碰上新月可不就疯了。
那夜打伤了十三个银妆小城内的姑娘,误伤来客三十几人,还闹进了繁城的衙门,妇人自始至终没瞧见新月一眼。
她家男人得知此事特地请了碧水城的官来游说此事,妇人却在暂住的客栈里被人挖心而死,此事因为她死了那男人也赔了伤者银钱而不了了之。
“至于另一个妇人也不见得与新月有多深仇大恨,我记得她是银妆小城内庖屋的小管事,名声也不太好,与新月只见过一回,那次她端上来的糕点没做好被新月数落,回去又骂了新月几句,没几日就死在自己屋里了。”黄之谦说着叹了口气:“大约所有与她不对付的,她若心情不爽利了便会杀掉。”
他说的事也不是什么秘辛,发生的时间才过去不久,只要在百琼楼内随便找一家酒楼跑腿的问也能问得到。
狐狸狭隘,会为琐事杀人也未必不可能,何况能杀了那么多人可见她本就是心狠手辣之辈,行云州人若拿她没辙,她便更加肆无忌惮了。
黄之谦恳求道:“仙使,我可是豁出了性命把这些都告诉你,你们可千万要将她拿住!小人的性命就托付在你们手上了!”
他只字未提繁城诸多百姓的命,更在乎的却是自己,若不是为那狐妖隐瞒甚多还要再逼着做些伤天害理之事,他也不会铤而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