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看起来羸弱清瘦、贵气慵懒。
他很久没说话,等到魔物扯出的笑意僵直,容涯才慢慢开口:“本尊尚未见过他们,不过,能在这里见到大祭司,亦很让本尊惊喜。”
清清冷冷的话,像皑皑雪山上落下的雪。
容涯说话时,蚀金窟外的黑水河缓慢流动,黑水浓稠,像无数密密麻麻挤拥在一起的水蛭。
顷刻间,黑水化作箭矢,径直朝白衣青年背后射去。
青年侧首,微微咳嗽两声。
他拢着袖管,散漫开口,道:“言灵。”
“风来。”
浅蓝色灵气乍然铺开。
刹那间,蚀金窟里外狂风忽至,箭矢在风的作用下调转方向,朝魔物袭去。
容涯站在浅蓝色大风正中央,清透瑰丽的眸子深处,映着魔物阴郁而森冷的神情,白衣青年眼帘微垂:“尤其是看见你如此……”
“唔。”他想了想,漂亮的薄蓝色眸子如湖冰琉璃般,浮出些许诡秘难测的神色。
“——活泼,本尊亦很欣慰。”
风卷箭矢,千百根箭矢和长剑虚影一起,携着冰冷寒光,径直刺向乌山大祭司。
它瞳孔一缩。
夜已经很深了。
此时,一声压抑到深处的响音倏尔荡开,好似黑云翻滚时沉闷的雷鸣、火山中有岩浆亟待喷发。
醒着的仙门弟子循声去望。
蔺绮先前放的归一符已经炸得差不多了。
松云庭的九层楼阁矗立在浓稠的夜色里,如同一只沉睡千年的野兽,看起来和平日里并无二致。
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自松云庭里,如水中涟漪一般散开的浅蓝色虚影。
那抹蓝光极纯粹、极清冷,像是月光下海面上升起的潮汐,温温柔柔的,在黑暗中,又自带一分渺远与神秘的气息。
如同自九天之上神明布下的恩泽。
琉璃台,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台上
“真漂亮啊。”江梅引单手托着下巴,望天上铺开的蓝光。
有人抛过来一颗柑橘,江梅引接住,一边剥橘子,一边看几步外聚在一起的几个人。
——蔺浮玉微微抬头,看着远处散开的蓝色光晕,神色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容仪章拈着几枚铜钱在摆卦阵,时不时瞥一眼云镜;
明止拿着玉牌揉揉戳戳,雪白长发拖地,搭在容仪章的卦阵上,被公主殿下扯开;
简端把自己罩在黑色兜袍里,一副自闭少年的模样;应鹊河……应鹊河在给蔺轻梨端茶倒水,这位大小姐惯来娇贵,知道应鹊河是临云宗外门弟子之后高兴死了,毫无心理负担地使唤他。
……
“你在想什么,”江梅引走到蔺浮玉面前,拿着橘子在蔺浮玉眼前晃了晃,“回神了。”
蔺浮玉轻眨了下眼睛,从怔忪中回过神来,他有些不确定,语调模糊:“松云庭上的灵气很熟悉,我应当是见过的。”
江梅引又望了眼浅蓝色的灵气。
他看不出那灵气的玄机,但松云庭上空出现如此浩瀚的灵气,本身就挺不同寻常的。
江梅引给蔺浮玉分了一半橘子:“你猜,今天晚上闯入松云庭的是什么人。”
蔺浮玉摇摇头:“不知道。”
看见归一符炸开的时候,他觉得闯松云庭的人是蔺绮,但蔺绮的灵气不是蓝色的,而且她刚刚筑基,绝无如此浩瀚强大的灵气。
思及此,他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蔺浮玉收回目光:“松云庭和城主府会查出来的。”
江梅引闻言,散漫瞥了眼夜空,愣了一下,很快,他就明白了蔺浮玉的意思。
就在刚刚他们聊天的空隙里,琉璃台和松云庭周遭,都升起一道接天水幕,水幕很快融入漆黑夜色中。
江梅引看见水幕的样式,想到了困阵,他撕了一张传送符,果真传送不出去。
或许,不止他们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江梅引低低笑了一下:“春水城倒是有本事。”
能设下范围这么大的困阵。
但他随之又想,等把春水城逼成这样,闯松云庭的人也挺厉害的。
容仪章也注意到水幕,除此外,她还于高台向下俯瞰,看见城主府的守卫们提着灯笼,开始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地搜。
她不知听见了什么,手一抖,一个不慎拨乱卦阵,她垂眸,看不出是什么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