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少年此话说完后,唇间恹恹流出鲜血,他虚弱至极,却轻声问陆水镜。
“你可想当太后?”
此话不仅是司星南问她,太后也曾问过她,虽这母子二人不是至亲,毫无血缘关系,却又有些出奇的相像。
司星南说:“若你答应我一事,我会拟一道圣旨,等我死后,你便是太后。”
陆水镜丞相府中本就是庶女出生,并无出头之日,若非皇帝病弱无能,估计这“神女降世”的名号便落不到她头上。
她可并非旁人口中所言的嫡女,只是借了她姐姐的名号罢了,皇帝病重,太后把持中宫,朝中皆偏向于她父亲,就算是指鹿为马,又有何人敢出言反对。
她姐姐不愿意嫁的,便只得由她这个不受宠的女儿来。
陆水镜知晓从出生开始,她便注定了身不由己。
陆水镜道:“想。”
谁又不想坐拥这至高无上的权利呢?
少年却笑得更加灿烂,他费力的点了点头,也答应下。
“如此,便好办了。”
司星南边说口中边流出鲜血,同陆水镜说道。
“你去将那几位仙师寻来,让他们…速速过来,我快撑不下去了…母妃她要来接我了…”
陆水镜连忙将他要脱口而出的话止住,唤了一旁的贴身侍女上前,吩咐她去寻沈若烟一行人,越快越好。
那侍女自幼跟着陆水镜,嘴自然也要严实些,她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问,只矮身同二人行了个礼,道。
“遵命,皇后娘娘。”
陆水镜将她重新叫住。
“慢着。”
“此事不能让旁人知晓。”
侍女答道:“是。”
这才脚步匆匆的出去了。
二人这交易也算达成,陆水镜盯着床榻上紧闭双目,病恹恹的少年天子,她神色冰凉几分,指尖蓦然扣紧了些,脸颊的另一侧像藏在夜色的阴暗面处。
冷然极了。
—
等沈若烟几人匆忙赶到那里时,只见着床榻之上的天子面容上血色尽失,背衾之上都是淋漓鲜血,是他尽数呕出来的。
好似气数已尽。
见他们来,这才缓缓睁开双眸,朝几人粲然一笑。
只可惜他虽面容瑰丽,如今却骨瘦如柴,形容枯槁,丝毫未见着往日的好颜色,现在更像是一层薄薄的皮肉裹着的尸骨。
司星南说:“我好像见到她了,我看见她在朝我挥手。”
他一口气再也说不完一句话。
“她…她没有失言…她说会来,便一定会来,他还说,会去见见太后。”
司星南隔着虚妄似乎当真在看何人。
林鹭站在一旁,见着这满床鲜红的景象已是头皮发麻,谁知他这脱口而出的话,看着的虚无的东西,更是叫人发颤。
司星南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他自己的身体。
他是倚仗着陆白羽活下来的人,他从前便知晓,若是陆白羽魂飞魄散,他便会同她一起死。
可是那又如何?
只有他自己知晓,从始至终他都是自愿的。
愿意同她勾连,愿意与她共赴生死。
生命仿佛在他身体中缓缓流逝,司星南张了张嘴,有些费劲地说。
“我会让你们如愿。”
他会将知晓的,阑珊处里的事,一并讲予他们,这不只是为了旁人,这也是长久以来梗在他心头的一根尖利无比的刺。
他宁愿从不知晓。
司星南喘着为数不多的气,向几人娓娓道来。
“在若干年前,吾还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日日活在暗无天日的深宫中,却在那日偶然见得我父皇同一个仙师见面,他们话语间所言字句,并非我当时能够读懂的。”
“但是那时吾隐约知晓,这应当并非好事。”
“吾见那日,父皇眼中不加掩饰的贪欲,我躲在树林深处,见之也觉后背发凉。”
“后来木已成舟,吾才知晓,父皇被旁人所骗,在慕容氏的管辖中得了一块骇人之地,造下杀孽无数。”
司星南说至此处,面色有些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