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淋着雨走上下山的路。
他穿着黑色的衣裳,就算湿透了也无人在意。
再者,修道之人向来自视清高,时常居于人尚少之处。
祝如疏漫无目的地走着,走了不知多久,才遇见了第一个人。
是个衣着简朴的老妪,她佝偻着身子,撑着破旧不堪的伞,手中挎着篮子。
篮中有几束含苞待放的桃枝。
她眼神不好,见着有人有过便会扯住他们的袖口,轻声问道。
“这位公子,可要为你的娘子买一束桃枝?”
“将它栽上,等过几日开春了便好看了。”
她苍老的声音有几分干涩沙哑。
少年顿住脚步,只说。
“我的娘子,她并不喜欢我。”
老妪一听,以为是家中小两口闹矛盾,她哪儿知晓旁的那些,只开口道。
“她若不喜欢你,又为何要嫁予你?”
“公子定是同娘子吵架了吧?”
老妪的声音苍老垂暮。
“拉下脸面再哄哄便好了。”
少年在雨中不言,片刻后才开口道。
“是我逼她嫁予我,她不喜,也应当的。”
老妪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少年夺过手中的篮子后,手中只多了一锭银钱。
那少年也悄然消失在滂沱大雨中,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那日夜里。
他甚至还未曾来得及将身上的衣裳换下,桃枝藏在他怀中,小心翼翼护着,还有几分干燥。
只是含苞的花蕊见了雨。
他看不见,只是抚着那柔嫩的枝桠,再凑过去嗅了嗅,心中便生出一些难以言说的满足。
他浑身上下都是湿润的,少女问他。
“你去了何处?”
祝如疏将手中的桃枝递到少女手心里。
她手心是温热的,那温热在他冰冷的指尖一晃而过,让他有几分贪恋。
更多的却还是小心翼翼。
他仍然记得。
昨日她未曾抱他。
老妪的话再次让他想起,这一切并非她所愿。
只有他一人沉浸在成婚的满足感和欣喜中。
他以为将她束缚住,便能够得偿所愿,心满意足。
却并非他所想的那样。
在滂沱大雨中淋湿的狗,也会祈求得到主人的喜欢,也会伸长了舌头去舔舐她的手背,想讨好她。
祝如疏将桃枝递到她手中。
他怕自己冰冷的指尖触碰到少女的手心。
因为每每触碰之时,她都会像小动物般吓得一颤。
若是放在从前。
祝如疏会觉得有趣。
只是如今。
他只从她那处见着一个怕字。
她怕他。
他甚至怕她厌恶自己。
祝如疏又何尝不知晓,那地下室中的东西并非她所为,只是他不愿意听她亲口说出来。
那就想凌迟。
像在用刀尖一片一片剜着他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