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后晌的阳光照在背上，堂远吞咽着口水，再次说起自己偷拿银子的所有细节。
&esp;&esp;小孩子遭受讥讽、谩骂，甚至殴打。
&esp;&esp;不辨是非的年纪啊，他也是记仇的。
&esp;&esp;为什么不记呢？
&esp;&esp;他比其他乞丐所求低多了，只想要点吃的垫肚子而已。
&esp;&esp;他们的剩饭剩菜天天倒泔水桶，大冬天喂狗的都是热乎饭。
&esp;&esp;放馊了没关系，他不介意的。
&esp;&esp;可是他们扔在臭水沟里也不给他，还要吐两下口水，用棍子搅和，直到白米变成臭泥汤的颜色。
&esp;&esp;小时候他还哭过呢，可哭过之后，还是想活。
&esp;&esp;“他住在秀水巷倒数第三家，喜欢吃吴记的小馄饨。
&esp;&esp;他打过我二十三次，打他娘子，每天都打。
&esp;&esp;我有一次想进他们家院子，往水井里撒尿。
&esp;&esp;他娘子被我吓一跳。
&esp;&esp;鼻青脸肿的一个小妇人，还有心情怜悯我，把她袖兜里的杨梅给我一颗。
&esp;&esp;当时她一只眼睛睁不开，两边脸上都是巴掌印。
&esp;&esp;那眼神，我能记一辈子。
&esp;&esp;从那以后，我碰见了，就多看她一眼。
&esp;&esp;也不为什么，就看看她今日挨打了没，吃到饭了没……
&esp;&esp;后来，她去当铺，当掉一直带着的银镯子。
&esp;&esp;好像他男人要出去学人家做生意，没有本钱，想卖房子。
&esp;&esp;她多傻啊，那个男人实际上是去赌了。
&esp;&esp;一屁股债还不上，就想骗她当镯子呢。”
&esp;&esp;堂远低着头，一只蚂蚁在他草鞋上转悠，企图找到点吃的用的存到洞里。
&esp;&esp;叶青竹低沉的问道：
&esp;&esp;“所以，你觉得那银子反正也有去无回，拿了就拿了？”
&esp;&esp;堂远看着大哥，双眼都是认真。
&esp;&esp;“我当时没想拿的，好多活下来的人翻东西，把她翻出来了。
&esp;&esp;包银子的布，跟她最喜欢的裙子是同一块。”
&esp;&esp;叶青竹嗓子有点堵，问道：
&esp;&esp;“那，你怎么认出是她的？”
&esp;&esp;堂远捡了一粒小石子，用两指搓着，好久才说道：
&esp;&esp;“没认出来，可我就知道是她。”
&esp;&esp;叶青竹皱眉，三溪镇的人，他几乎都认识。
&esp;&esp;堂远说的那家，男人很有印象，女子出门就低着头，他有些模糊了。
&esp;&esp;几乎是下意识的，叶青竹问他：
&esp;&esp;“老三，那女子，跟你像不像？”
&esp;&esp;叶堂远眼珠一顿一顿的转，褐色的瞳，慢慢聚上一层水雾。
&esp;&esp;泪珠一颗又一颗掉下来，唇色苍白。
&esp;&esp;“她，脸颊凹下去两个坑。
&esp;&esp;右脸有一颗不大的痣，在耳朵旁边。
&esp;&esp;她，她也不是三溪镇本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