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雨里,如同自成天地。
秦方冲着他微笑:“许久不见了。是来接我们的吗?”
“不是。”少年冷冷淡淡地摇头,声线清澈如泉,悦耳中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厌倦。
他抬起另一只手,提着个篮子,里面放了不少纸钱。
“我来烧纸。”
秦方围笑:“……”
这话听着像是要给他烧纸。
少年眉睫微动,似乎察觉了他的想法,慢吞吞地补充道:“我迟早是要死的,先给自己烧一点到下面,存着。”
云不意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连绵不绝的雨,再看了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秦方好友,“啧”了一声。
少年歪头看他,黑漆漆的眸子凝聚起一点亮光,整个人看着精神了一点,不再那么散漫。
云不意两片叶子交叉作抱肩状,也一本正经地问:“怎么存?我给秦方也存点。”
秦方:“……”
能不能盼他点好!
秦方抬手,挥下——“啪”地一声拍在云不意主茎上,将他敲得往前一弯。
云不意瞪他,他淡淡揣手:“我还有一万年可活,不着急存这个钱。”
“未雨绸缪么……”
云不意咕哝一句,与秦方互瞪片刻,齐齐扭头看向少年。
彼时,他正撑伞蹲在地上,不知怎么生的火,真把那一兜纸钱烧了起来。
火焰在他掌心闪烁,纸灰翻飞,却如同周遭的风雨自他身旁流过,不沾半点。
半晌,他起身向来时路走去,头也不回地说:“不是来找我算事吗?走吧。这雨要下一夜。”
云不意活了两辈子,还没见过这个款式的人,于是分出一枝茎叶伸向他,朝他面前一绕,兴致勃勃地与他搭话。
“你就是秦方那个收留了很多孤儿还不想活的朋友?”
少年瞥他:“他向你这么介绍我?”
云不意回忆不起原话了,但大概印象是这样,于是点头。
秦方在后边摇头。
少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解释,但还没开口脸上就浮起慵懒之色,懒得辩驳了,轻轻颔首:“他这么说,那就是吧。”
云不意抖抖叶子,兔子耳朵似的,引得少年眼神在上面停了停。
他对此一无所知,兀自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四界哪条道上的?”
“冷天道。”少年说着,忍不住伸手捋了捋他的枝叶,柔软冰凉,沾了丝丝缕缕蚕线一样的雨水,“我是……妖。大约是妖吧。”
“大约?这也能约?”云不意被他摸得有些痒,向后推开,叶尖搔搔枝干。
冷天道没有说话抬起空着的手并起两根手指,无声念了几句什么,就见灿灿金色自他的发尾一路往上洇染,双眸也变成同样的颜色。耳朵变尖、竖立,覆上一层绒绒的金毛,一只高一只低地歪着,低的那只软趴趴的,不知是受了伤还是怎么回事,支棱不起来。
“……”
云不意用两片叶子拼出了一个正圆,仿佛张大的嘴,以示惊讶。
秦方也讶异地挑眉。
什么情况?第一次见面就给人……给草看他的原形,这人别是吃错药了吧?
冷天道挠了挠耳朵尖:“这是我的原形,只有其他妖族的一半。”
“半妖?”云不意脱口而出。
“不错的描述。”冷天道想了想,点头认下这个称呼,“嗯,我是半妖。”
云不意:“……啧。”
这位是什么品种的话题终结者啊?
冷天道收起耳朵,抬头看向前方,只见雨幕里一座竹屋若隐若现,屋旁种了不少红梅绿竹,大红大绿的格外浓墨重彩,倒显得周遭景色不真实起来。
“到了。”他卷卷云不意的枝条,冷白色的手指却是意外的温暖,“外头寒气重,随我进屋烤火。”
云不意想也不想就点头,因为贪恋他指尖的温度,还缠了上去,小猫似的卷成一团蹭蹭。
秦方在后头,露出见了鬼似的表情。
冷天道,主动,邀请别人,进他家?
是他没睡醒,还是冷天道被人夺舍了?也不应该啊,就冷天道这个逼样,哪个夺舍的家伙演技能好成这样,演得连他都看不出破绽?
看自家父亲震惊得都快变成震动模式了,秦离繁扯扯他的衣袖,凑到他耳边抿着嘴笑道:“你忘了咱们家阿意的天赋能力了?”
“净化还是观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