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倒悬,巨鲲行于星河而甩尾激起千层浪,日月自海底冲出,水中生出的巨树落下万千寒芒,飞驰三万里。
“砰——”
净化之术与崩毁的万物强势碰撞,在下一个瞬间,就将后者雪融冰消。
某一个时刻,云不意有种突然自梦中惊醒的坠落感。然后在下一秒,他就真的从平地坠入了地底。
眼前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秦方在半空一转身,屈膝潇洒落地,顺势抬手接住坠落的秦离繁。
“啊啊啊啊啊啊啊——”
云不意的尖叫惊天动地,青蓝色的瓷盆化为一道闪电划破黑暗,里面密密麻麻涌出数十枝枝杈,在空中群魔乱舞。
冷天道轻巧站定,展臂接住了那炮弹似的花盆,下一刻就被云不意的枝条捆住,里三层外三层的,除了脑壳空着,其他地方全给他缠上了。
“好吓人!”
云不意搂着冷天道脖子,像只受惊的猫瑟瑟发抖。
冷天道被捆得太严实,想拍拍安慰他都抬不起手来。
秦方个没良心的就在一旁笑:“再吓人能有你吓人?方才那排山倒海的幻境我都反应不过来,你一个净化便给人怼回去了,这会儿估计正反噬得头疼恶心呢。另外,你把枝叶松一松,那蠢狗快喘不上来气了。”
云不意一愣:“幻境?蠢狗?”
他脑子是不是短路了?怎么听不明白这话呢?
但很快,云不意就感觉自己的枝蔓被人用巧劲儿扯开,低头一看,冷天道正不紧不慢地将他的枝条从自己身上拿下拢成一束,给他扎了个大辫子垂在瓷盆旁,搂着瓷盆摸摸他的主茎。
不知怎么,云不意一下平静下来,思绪回笼,总算回忆起自己不久前干了什么。
他一个净化消融了对方的幻境,又用观执洞穿了桂村,两相配合之下,他们就掉进了地底,穿过黑暗落到此处。
至于蠢狗……
云不意的思维忍不住偏移一瞬,往冷天道头上扫去一眼。
冷天道正抱着他走到秦方跟前,抬脚,踹。
秦方闪身本想避开,结果正好跳到他踢出的轨迹上,小腿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啧,忘了这人会算事儿了。
秦离繁给自家爹爹拍干净衣摆上的脚印子,问:“这是什么地方?”
他一开口,适时打住了秦方的反击,云不意打量四周,发现他们正站在一处巨大的地宫当中,屋顶高达二十米,挂满了波浪状的红绸。绸缎不知挂了多久,有的已经褪色成灰白,正不规律地飘飞起伏,看久了眼晕。
地宫内有照明的灯柱,立在四个角落,足有两人高的红色大蜡烛非常亮堂,烧起来还有种特殊的香味。
云不意抽了抽鼻子,叶子一撇,那种不得劲的感觉又升起来了。
“看。”冷天道揉揉他的叶尖,伸手指向地宫中央。
那里有一座突起的石台,四面垂着红色的薄纱帷帐,还有石梯相连。梯下一圈挖空的一米宽水渠,里面的水不知从哪儿引来的,清澈见底,甚至边角处养出了几棵水草,生机勃勃得与这里格格不入,却并不让人感觉突兀。
“那个台子是……床?”秦离繁歪头,眼底流露出淡淡的困惑。
是错觉吗?他怎么觉得这座石台……有点熟悉?
秦方看了他一眼,捏着他的后领将他提溜到身后:“你在这儿待着别动,我去瞧瞧。”
“诶。”云不意一挥草枝,“先让我探探。”
说着,他甩出两根细枝条,悬空窜上石台,中途交错而过,围着石台绕了一圈。
帷幔之间有缝隙,枝条钻进去——
云不意一愣。
冷天道挑挑眉:“看见什么了?”
云不意搔搔叶子,驱使两根枝条将正对他们这边的帷幔高高撩起,露出帐下的景象。
石台上铺着红色的被褥,被褥之上躺了一个人,是个年轻女子,黑发青衣,挽着高髻,眉心一点朱砂痣,只看面容,又漂亮又温柔。
秦方父亲是个热爱掘墓的红尘仙,他从小耳濡目染,进过不少古墓,看了这一幕也不惊讶:“尸体?”
云不意叉着两片叶子:“嗯,没有气息也没有心跳,体温冰冷,肯定不是活人。”
冷天道掐指算了算:“古尸,死了有两百多年。魂魄早已离体,也不在地宫之中。”
听到这话,秦方却莫名一皱眉,把秦离繁往背后又藏了藏。
秦离繁觉得父亲是怕他灵神不稳又被影响,便也老实猫着,心里琢磨该怎么把云不意的瓷盆从冷天道怀里要回来。
云不意指挥枝条靠近女尸,他现在也不嫌弃尸体了,毕竟这姑娘生得真是好看,眉宇间还有点佛相,像他上辈子拜的那尊弥勒佛,慈悲祥和。
他正想着,枝条却忽然发现了异样——女尸的鬓边簪着一朵羽毛状的青色花朵,他本以为那是饰品,凑近了看才知道,那居然是一朵从女尸脑袋里长出来的花!
云不意顾不上其他,赶紧翻开女尸的头发检查,就见那花的根系长满了女尸整个头颅,在头皮下微微突起、蠕动,像青筋,但更恶心一些。
这些细小的根脉从女尸颈后皮肤钻出,扎进了石台,同样遍布整座石台后探出扎进地里,云不意一路看一路找,最终发现,这些根系长到了四面角落的四根蜡烛里,攒成一股,竟是蜡烛中的灯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