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不意见状挑了挑眉,咋的,这人要碰瓷啊?
跌倒的是个中?年男人,还是他熟人,前?不久找琦姨看腿,从他那儿拿了一张止疼药方的那位。
男人摔懵了,揉着后腰支着腿起身,看见云不意眼睛登时一亮,上?来就抓他的手。
“小先生是您啊!真赶巧了,我正?要去找您呢!”
“找我做什么?”云不意把伞倚在肩头,看他腿有些僵,起身动作不自?然,便伸手搀了一把,“看病?”
“是啊!不过不是给我看,是给我……”男人突兀地顿了顿,旋即补充道:“给我家那位远方表妹的闺女看。她不知生了什么病,现在起不来床也吃不下东西,您跟我回家看看吧!”
云不意抬伞看了看天色,雨虽不大,却没有停的迹象。再看看男人,他腿有宿疾,也不好叫他和他妻子冒雨将病人送到琦姨家。
仔细思忖过后,他点?点?头:“走吧。”
男人高兴地答应一声,赶紧一瘸一拐地走在前?头带路。
二人刚转弯,冷天道便端着豆腐花来到云不意先前?所站的位置。他看了看他们离开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迈开步子,朝着同一处地方走去。
……
跟随男人七拐八绕,云不意走累了的同时,也从与?他的闲聊里得知不少?关于他自?己和他家里的事。
男人叫叶循,家中?有个比他年轻几岁的妻子方玥,成亲多年却膝下无子,最近打算从育婴堂收养个孩子。
他妻子表妹那闺女是近两日寻上?门的,来的时候好好的,第二天就说水土不服开始发?烧,撑了日天天头疼呕吐,已经快瘦得不成人样。
闺女本来不肯找大夫,说是不想花他们的钱给他们添麻烦。她清醒的时候夫妻俩拗不过她,直到今天她实在撑不住昏睡不醒,叶循才赶着出门找大夫。
这不,刚到琦姨家附近就撞上?云不意,也是巧了。
说话间,叶循家到了,在深巷尽头,一栋方方正?正?的陈旧瓦房。
刷白漆的墙面早在愈都的潮湿天气里爬满青黑色苔痕,大片爬山虎卧在墙上?,在风雨里洇出湿润的深青色。
云不意和叶循刚走近门边,门就从里面开了,一个穿着简朴的妇女从里面探出头来,看见他们先是眼睛一亮,继而?抓住叶循的手把他拽了进去。
她便是叶循的妻子方玥,正?向云不意热情招呼道:“可算回来了!这位就是你说的琦姨家里的大夫吧?快,快请进!”
云不意礼貌颔首,收伞跨过门槛。
穿过天井,迈上?台阶,云不意抖了抖伞上?的雨水立在门边,随夫妻二人进入里屋。
门一关,光线黯淡下来,空气里浮动着潮湿的水汽、药香,以?及——一缕杀意。
利刃铿锵出鞘,一线银光横在云不意颈前?,薄而?冷的刃面抵住他的皮肤,微微泛起刺痛。
持剑的人稍微用力,几缕血丝便滑过剑锋,没入他的衣领。
云不意抬起眼皮,只见方才客气陪笑的叶循和方玥神色冷漠,仿佛在进屋的一瞬间就摘下了热情友好的面具,露出冷酷真容。
“别动,别喊,别挣扎。”
握剑之人从身后靠近他,呼出的气息带着浓郁血腥味,声线是清冷的女声。
“姑娘有伤在身,何必做此威胁之态。”云不意眉毛都不动一下,“在愈都,想找个愿意上?门的大夫可不容易。”
声音的主?人笑了笑:“先生好胆色,性命掌握在他人手中?,竟还敢说此威胁之语。不过先生放心,只要处理好我身上?的伤,我即刻放你离开,绝不伤你。如何?”
云不意眼睫微垂:“治病救人是医者天职,姑娘,你多此一举,不过是在浪费时间。”
“呵。”
身后的人冷笑一声,将剑收了回去。云不意回身望向不远处的床榻,榻上?倚坐着一名女子,身量修长,面容只称得上?清秀,鸦青色的发?湿漉漉地黏在脸边,衬得肌肤苍白得不寻常。
她懒散抬眸,将按在腹部?的手放下,衣服上?一道硕大的裂口,底下皮肉翻卷,血色漫浸。
“动手吧。”女子微笑,“无私的医者,你打算怎么救我?”
叶循抽刀,方玥拔剑。
在三人的死亡注视下,云不意从袖子里缓缓掏出了一只……针线包。
“首先,我要帮你把肠子塞回去,把肚子缝上?。”
床榻上的女子说出“无私的?医者”几个字时, 并非真的?认为?云不意是没脾气的?人,所以在他靠近为?自己处理伤口时, 她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她很?清楚自己这事做得不地道,但她更?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拿别人性命换自己活命对她而言是家常便饭,因此心中只有警惕,而全然没有逼迫威胁云不意的?愧疚不安。
云不意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只掏出了针线包,其余止痛、止血的药物一概不取,生生将她腹部的?创口一针一线缝合, 满手沾了湿滑黏腻的血。
旁边的?叶循方玥看得面颊抽个不停,他却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女子?痛得面色惨白,身体战栗,见?他神情?平淡故作不察, 也?只好咬牙忍着?。在几次要自行动手?点穴止疼,却被他好似不经?意地挡回去后,便不再尝试。
她看人一向准, 辨得出这位小先生表面四?平八稳, 内心极有气性, 而且确实在认真替自己治伤, 只能认下他的?小小报复。
“酒、药、绷带。”云不意掐断缝补伤口的?线,朝身后伸手?。
叶循与方玥对视一眼,默默将三?样东西递上, 虽然理应如此, 可不知怎么竟有种矮他一头的?憋屈感, 仿佛被挟持要挟的?人不是他云不意,而是他们三?个。
云不意并不在意他们的?想法, 将烈酒浇在女子?的?腹部冲掉血迹,在她隐忍的?闷哼声中用火烤融了药膏,均匀抹于上方。
因他并未刻意放轻力?道,女子?疼得满头大汗,几次作势要伸手?阻拦,却被他淡淡的?一眼扫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