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飞琼是摔出通道的,在双脚踉跄着站稳的瞬间,头顶不受控制地露出一对银色耳朵,尖尖的狐狸耳覆着浓密毛发,在空中不适地抖了?抖,又转了?转,往后撇去。
“这?是什么?”他?嫌弃地抓了?一把耳朵,“狐狸?我的?”
没等玉飞琼弄清楚状况,身后便有人撞上了?他?的后背。他?趔趄一下回头,看?到的是红衣黑发,一脸惊愕的……
“玉蘅落?”
“啊。”
玉飞琼下意识唤名,玉蘅落下意识答应,两人大眼瞪小眼好半晌,同时对着对方伸出手指。
“你是狐妖啊?”
“你穿上红衣跟鬼似的。”
“……”
“……”
“你大爷的!”
玉蘅落踹玉飞琼一脚,他?也?没躲开,任由玉蘅落在他?一尘不染的衣摆上印下个清晰的脚印。
玉飞琼别开眼,不多久又盯着他?,低低补充了?三个字:“像艳鬼。”
玉蘅落面颊发热,没搭理他?,转而观察周围的情况——他?们站在一座精致宽敞的露台上,身旁置一张矮桌、两个软垫,桌上放着棋盘,以及……
他?收回视线,往下一看?,自?己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是一对木制酒樽与一只盛满酒的木壶。
……
“离繁?”
秦方走出通道后,面前是一条宽阔笔直的道路。路上行人如?织,几乎都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前行,唯独秦离繁从人群里?钻了?出来,背着一个小药筐扑上去抓住他?的手。
“阿爹!”秦离繁晃晃脑袋,向他?展示自?己的装束,“你看?,我的衣服变了?,发型也?是。”
秦离繁原本?精致的长衫变成了?粗布短打,头发高高束起,斜簪着一支钗子,还是晒干的药材。
至于秦方,他?换了?一身灰白色的儒衫,以纶巾束发,背上的不是药筐,而是书箱,活脱脱一个求学或赶考的书生形象。
他?谨慎地打量周遭环境,把秦离繁牢牢牵在身旁:“阿意他?们不在,我们可能一出通道便受封闭仙冢的异力影响,被拖入了?这?处……”
秦方想了?一会儿,吐出两个字:“幻境。”
秦离繁不解又担忧,靠着父亲的手臂咕哝:“世上还有什么力量能影响阿意吗?会不会只有我们进?了?幻境?”
“哈。”秦方轻笑一声,揉揉他?的头发,“你说?得对,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影响阿意——除了?他?自?己的。仙道是天道的一部分,而天道由建木创造,仙道复苏,兴许会勾起一些建木从前残留的力量,阿意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未必能躲过去。”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秦离繁鼓了?鼓脸,好奇地查看?周遭的风景,以及那?些看?上去行色匆匆,却?又生机勃勃,和真实的人别无二致的行人,“找阿意他?们会合?”
“先?……”
秦方顿了?顿,本?来要说?的话忽然被某个念头摁了?回去。
像是本?能,又像冥冥之?中的提醒,他?沉默片刻后,露出一抹饶有兴味的笑意:“不,我们先?去‘目的地’。”
“唔?”秦离繁眨眨眼,脱口?而出:“是瑶池烂柯台吗?”
话音刚落,他?便捂住嘴巴,诧异地呆住了?。
“对。”秦方牵着他?往前走去,“我们去瑶池烂柯台。”
……
冷天道走出通道的瞬间,周身景象便如?剥落的壁画般坍塌坠落,露出一汪烟波浩渺的池水。
水上架着华美的虹色的桥,桥身曲折铺向远处的迷雾,雾里?有一座露台,宽阔而精巧,若隐若现,被丛生的莲花、青藤缠绕。
冷天道站在桥中央,似乎正在朝露台走去,他?的心情没来由的复杂且激动,既忐忑不安,又满怀期待,仿佛是要去见对自?己而言非常重要的人。
他?四下找了?找,没有云不意,也?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回头望去,后方是被云雾覆盖的天堑,向前走便是他?仅有的选择。
冷天道思忖片刻,朝着露台迈开了?脚步。与此同时,他?也?顺应内心一闪而过的想法,挥手化出一支笔,藏在袖里?,攥在掌心。
前面有什么?
大抵……是他?的心之?所向。
年岁渺渺之时, 云烟寥寥之处,天地混沌不分?, 日月并驾齐行。天数未定,大道?难成,天生万物而不养。
时有巨木应运而生,高广不知几何,破混沌、分?日月,始见厚地高天,流水纪年。
乃亡。
——《大荒经卷一·天地初分》
从“始见厚地高天,流水纪年”到“乃亡”, 隔了整整一个神话?时代,两万两千年。
……
一株高广不知几何的庞然巨树屹立在混沌之间,将浑然一体的天与地撑开。星河悬于树旁,仿佛从虚空里砸下的瀑布, 一丛枝干将其挽上半空,横陈铺展,方有了后世?的银河。
世?界初生之时, 一切都生机勃勃, 也荒芜寂静, 让无所不能的天生神明也感觉到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