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澄便是在那个风口浪尖上被校领导推上学生代表的位置,在此之前她一直是学宣部长,各项组织能力得到校方认可,被临时任命。
在尹澄正式上任前,北校区部分学生私下集结,有人破口大骂,有人摔桌踢凳以示不满。
大意是双方都闹事了,校方却选择了一个南校区的人来代表他们,着实咽不下这口气,并商量要在周一校大会上让新上任的学生代表哭着下场。
当这个穿着整洁的校服,梳着马尾,皮肤冷白的女生走上台时,操场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肃静。
尹澄手握话筒,从容不迫地看着上千号师生,清冷的身姿融进朝起的晨晕中。
有那么一瞬间,绝大多数同学都犹豫了。并不单是这个女生让人眼前一亮的样貌,更多的是,她身上有种无法侵犯的气场,就藏在纤细的身躯里,迎上每一个不怀好意的眼神,再稳稳地回以一个毫无设防的微笑。
那天,尹澄将早已烂熟于心的发言稿透过扩音器传到操场的每一个角落,她的声音像风铃驱散了夏日的炎热,让北校区原本蠢蠢欲动的学生迟疑、观望,一时间不太忍心弄脏主席台上女生纯白的校服衬衫。
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改变主意,总有头铁的热血青年冲上前,掏出从家带来的西红柿对准主席台上的女生以表愤慨。
西红柿像一颗飞弹进入尹澄的余光,砸在她的左肩瞬间烂成一滩泥,红色的汁水顺着肩膀流到胸口,印染了洁白的衬衫,全校哗然。
那一幕对任何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来说都是难堪至极的场面。
北校区那些人试图通过这种方式羞辱这个学生代表,让她自动退位,顺便让校领导和南校区的人都下不来台。真追究起来,西红柿砸不伤人,顶多背个处分,不至于闹太大。
意外的是,尹澄没有逃走,也没有中止发言跑去处理狼狈不堪的自己。她仅仅眨了下眼便再次拿起话筒继续未完的发言稿,没有表现出丝毫慌张和失态。
北校区的学生情绪被调动起来,混乱中第二人朝尹澄扔去西红柿。当所有人都认为这个不受欢迎的姑娘会再次遭殃时,台上的女生突然毫无征兆地朝前迈了一步抬起手接住了那枚西红柿。
随后她掂了掂手中的西红柿高举过头看着北校区乌泱泱的人群,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感谢大家体谅我站在烈日下发言,特地为我送来果蔬消暑,很抱歉第一个没接到让大家担心了,还有要送礼的吗?”
一句话问得操场鸦雀无声。
其实所有人都清楚不管什么原因对校方的决定不满,发泄在一个女生身上都有失公允,只是愤怒让这群处在青春期的热血青年们变得冲动和不计后果。
明明一个瘦小的女生,明明应该手无缚鸡之力,然而她的眼神却犹如巴掌狠狠煽在那些对她不怀好意的男生脸上,唤醒了他们的良知。很多人开始心虚,渐渐收回蠢蠢欲动的手。
她到底还是把那场演讲进行完毕,没有人知道这个姑娘在离场后有没有委屈地大哭一场,只知道北校区放出的狂话“让她哭着离场”这件事最终没人做到。尹澄步履从容、身姿挺立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没有掉一滴泪,为整个南校区挣回了主场。
谁能想到多年后,她会和一帮北校区的人坐在一个桌子上,只能说,世事无常。
尹澄和梁延商走进包间的时候,刚才那几个人已经到了。
他们当中唯一的姑娘是乔子晖带来的,人称喵妹,二十刚出头的年纪,是个小网红,打扮得时髦。
要去人均几千的食鮨是她提出来的,本来几个男人还挺迁就她。结果到了食鮨门口,梁延商一个电话,他们车子都停好了,二话不说,直接换了地方。
喵妹哪里见过这些平日里说一不二的款爷们为了请个女人吃饭,如此大费周章,不禁对尹澄多了几分好奇。以至于,尹澄跟着梁延商走进包间时,喵妹的眼神始终落在尹澄身上,明目张胆地打量着她。
同为女人,尹澄自然能察觉到一个空间里的另一个女人不太友善的小心思,她坐下身后掠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万一洪很热情,让尹澄先点菜。推脱了两下后,尹澄也不矫情,点完后就将菜单递给梁延商,梁延商扫了眼菜单又递给了别人。
服务员将菜陆续端进包间,梁延商盯猪脑花瞥了下,递给万一洪一个眼神,万一洪秒懂,伸手就将脑花拿了起来。
坐在旁边的喵妹不乐意了,嚷道:“才开吃你就下脑花,让别人怎么吃嘛,谁点的啊?”
尹澄徐徐出声道:“我。”
喵妹抬眼看向尹澄,语气娇嗔里带着点故意针对的意思:“那东西看着就可怕,你能不能最后再吃。”
尹澄吃不吃的也无所谓,倒是梁延商丝毫不惯着这位小公举,掀起眼帘,不咸不淡地说:“可怕什么?吃你脑子了?”
喵妹被怼得一时间有些愣住,她跟乔子晖出来的时候见过几次梁延商。挺好说话的一个人,从来不会跟女人计较,何时用这种语气同她讲过话。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另一旁的柱子插道:“小喵啊,你知道你为什么书读不好吗?就是脑花吃少了,人家为什么能保送名牌大学,这就是吃脑补脑的结果。”
虽然张柱是笑着说的,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在偏袒谁。
喵妹顿时有些委屈,看向乔子晖,乔子晖虽说不认识尹澄,但了解兄弟们。喵妹是骄纵了些,有时候作天作地,但兄弟们看在他的面子上,再怎么也不会对他的人指手画脚。
特别是梁延商,乔子晖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维护一个女人。他不禁高看了尹澄一眼,端起酒杯没说话。
喵妹见乔子晖无动于衷,立马急了眼,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抱胸,气鼓鼓的样子。
万一洪拿着脑花唇角微斜,喊道:“服务员。”
门口的服务员走了进来,万一洪将脑花递给他。
“在旁边单独开个包间,给我上个锅底烫脑花。”
服务员有些为难道:“包间是有低消的,就烫个脑花,这也……”
万一洪眼神轻轻一瞥,那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老子有钱,任性。
服务员当即心领神会,拿着脑花就去安排了。
喵妹被面前男人一系列的操作惊到了,她回过神仔仔细细瞧了遍尹澄。要说这个女人,谈不上多时尚,穿的简洁但有质感。
和喵妹的精致全妆相比,尹澄就打了个底。只是天生浓颜系的长相,即便没有刻意修饰,优越的骨相依然让她的美貌极具存在感。
不过在坐的都是百花丛中过的主,再漂亮的姑娘也见得多了,没见他们对哪个女人这么照顾。
喵妹忍不住问了句:“你们上学时就认识了?”
万一洪指着张柱对喵妹说:“我和柱子高中那会还为尹会长打过架。”
说罢看向尹澄:“你不知道吧?”
尹澄怎么可能知道,她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
“为什么要为我打架?”她觉得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