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又怎么会知道。
这乖巧无害的小娘子背后,还偷偷紧攥着太子殿下的杯子不放呢。
次日,陆云檀换上昨日选好的衣裳,端坐在凤纹葵口铜镜前,由着尤姑姑给自己梳着发髻。
一旁的杨尚仪边理着陆云檀襦裙下摆,一边道:“内宴无非是各宫娘娘们宴请命妇或自家女眷联络一下感情,这一年到头好几十场呢。等会儿娘子到了那处,便与以前参加过的一样,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当个无关紧要之人在旁看看便可。今儿的内宴,惠妃娘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惠妃娘娘意在何处?”陆云檀怕乱了尤姑姑的手法,坐着宛若块石头,头不敢动,眼珠子转溜一圈好奇问道。
她见过惠妃娘娘,凤眉飞扬、笑声朗朗,看似很热情友善。
每每举办什么宴会都会给宫妃与公主们送去帖子,还不会忘了东宫的这份。
尤姑姑道:“估计是为了崔氏女眷。”
杨尚仪继续道:“是了,前些日子崔时卿大人丁忧回京,升了尚书右仆射,惠妃娘娘本家与崔家带了点远亲,以这名义邀了崔夫人、崔家三娘子进宫赴宴。”
说到此处,杨尚仪眼里含着一点了然的轻笑。
尤姑姑也是起了这笑,不过与杨尚仪一样,虽笑却是一句话都未说。
这两位都是李明衍亲自挑出来放在陆云檀身边的姑姑。
看人得清、看得明,更看得准,哪里不明白惠妃的这点心思。
无非是想为自己的儿子、当今晋王找个有力的靠山,最好与崔家结姻亲才好。
“倒听说崔家三娘对晋王一见钟情,时常说晋王殿下仪表堂堂、乃人中龙凤。”尤姑姑将一支银鎏金垂珠步摇插上陆云檀的发髻,边侧身调整位置,边温声道。
“仪表堂堂是真的。至于人中龙凤这说辞,得看跟谁比。”
杨尚仪说话向来点到为止。
待一切准备妥当,陆云檀上了车舆。
尤姑姑与春喜等几名宫婢内侍陪同,另多了两名十率府的兵卫一道护送前往。
车舆过了东宫与正宫唯一连接的通训门,进南北街,再过光范、昭庆两门,再入南北街。
这会儿就可见不少进宫的命妇马车与檐子,前头各有宦者相引,陆云檀的车舆随其后,一起至清丽宫。
内宴摆在正殿,还未正式开始,陆云檀与其他人一样,先去次殿拜见惠妃。
由宫婢领进殿。
陆云檀刚要请安,上首就传来惠妃欢快热情的笑声:“无需多礼,云檀,倒没想到今日你来,本宫这是多久未见到你了?还以为你闷在东宫不出来了,今儿来得正好,本宫让教坊新排了一曲乐,待会儿你便去正殿赏曲共乐。”
“多谢娘娘。”陆云檀还是行了礼,抬眼见殿内除了惠妃娘娘,还有贤妃娘娘。
宫中有四妃九嫔,妃嫔之下,婕妤、美人、才人无数。
陆云檀进宫多年,都还未见全。
先皇后逝世多年,中宫后位也空缺至今,但后宫不可一日无主,便一直由贤妃娘娘管理后宫。
在面容和善如观音菩萨般的贤妃娘娘旁,坐着她从未见过的夫人与小娘子。
夫人端庄大气,眉眼间透着几分爽利。
小娘子则与那位夫人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大气,还有着少女的俏丽,穿得一身茜红罗裳,腕上戴得金钏在她动作间还会叮当作响,
想来是崔家的女眷。
她都一一屈膝行礼,髻上的那只垂珠步摇垂下,落到了耳珠处。
垂珠圆润饱满,未有殿外的煦阳照射,还可微见莹光,堪称极品,可这样的极品与陆云檀晶莹玉润的耳珠相比,都略逊一筹。
顺着耳珠下去,还有雪白的脖颈、曲线流畅连着分明精致的锁骨,因着显瘦,那精致中甚至多了几分破碎美感。
行礼动作行云流水、泠然飘逸,可见深厚功力。
看得崔夫人眼睛一亮:“这位是……”
贤妃抿了口茶慢笑道:“崔夫人,这是平南侯家的,排行第二,姓陆名云檀,就是养在东宫的那位。”
崔夫人虽离京三年,但之前的事也是知道的。
这会儿想起来,满是欣赏道:“原来是陆娘子,一直在太子殿下身边,那怪不得。”
崔夫人说话说得巧极,是知道谏官没少拿此事戳殿下脊梁骨,便不说养着,轻巧带过,可见尊敬。
陆云檀抿唇笑了笑。
拜见完,出了次殿,走下台阶,迎面就见小太监撑着伞,伞下的男子拿着袖笼,随意烘着手,缓慢踏雪而来。
绛紫长袍玉革带,配以左右金鱼符。
“皇兄今日竟舍得放你出来,陆小娘子。”男子的声音,似比青州进贡的仙纹绫都要丝滑,还不失贵气。
可听在陆云檀耳里,这块绫罗缎像被虱子爬满了,第一次接触便心生恶心与恐惧。
可也不得不请安,陆云檀道:“见过魏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