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檀眼睛微睁,眸色轻柔带了几分疑惑与诧异:“姑姑,你想想,在我们来之前,她定牵着乐莲的手夸她好看,定也拿了宫里的糕点让乐莲多吃点,多慈祥多温和,可心里是想着等会儿如何杀了她设局。”
“娘娘莫说了,手更凉了。”
“我只是怕,”陆云檀情绪淡淡道,“若我只是应了姜芜,将人带回去,确实膈应,可事情也不是没有回旋之地,可今日若是让乐莲死在这景淑宫,还是众人睽睽之下被仗杀,此事被传出去,恐怕明日御史台就要集体上书斥太子妃残虐,殿下必受牵连。”
“死了一条人命的事,不是那么好过去的,”陆云檀道,“而今日我再糊涂些,当真信了她是为我着想……那真是无路可逃了。”
无路可逃。
不过她现在可不就无路可逃了,至少与殿下的这段感情上,没有任何进展,二人反而有些生疏了,如今又来了个乐莲。
……
她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那是满心满眼都是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他。
就算与他待在一块儿,想念都是不止的,触碰一下都会开心许久。
而如今,她与殿下明明是夫妻,明明夜夜睡在同一张床榻,殿下是个男人,可笑的是,除了新婚之夜被她逼得没法子才圆了房,之后便再也没碰过她。
或许不是厌恶,但绝对也不会是喜欢。
殿下何必呢。
陆云檀突然觉得无比心累,回东宫后,先让尤姑姑把乐莲安顿好,再侧卧在软榻上,手中握着书,未看几页,眼也缓缓闭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再睁眼时,发现殿中的灯熄灭了大半,寂静无声。
殿下正坐在软榻的另一头,也便是她的脚畔,翻看着本应该在她手中的书卷,身形挺拔贵气,不乏一丝飘逸,宛若仙人盘石。
是仙人,也是疏远人的。
暖黄的灯火投在他的面容,淡淡的眼眸,神色也不带任何情绪。
他从来便是这样的。
陆云檀就这么看着他,眼眶突然一热,忍着哽咽轻声道:“殿下,我可不可以不做太子妃了。”
名义夫妻
◎哪是在说好话哄你◎
偌大的寂静内殿, 唯剩的几盏宫灯烛火燃着,偶尔响起几下灯油滴落声。
而她的声音甚至似乎要比轻浅的灯油滴落声还要微弱。
但不仅是微弱,还有几分倔强。
且刚睡醒呢, 窝在软塌上, 还努力睁着氤氲着朦胧睡意与水雾的眸子,就这么直接开口与他说这句话。
哪里是当下思虑好的话。
想来是憋了许久,今日终究忍不住说了出来。
李明衍在暗处的手慢慢握紧了书卷, 然而眼神与平常一般的淡漠,声音甚至更为平静:“你与我说说为何,你说的让我满意,我就放你出东宫。”
什么叫让你满意。
殿下你这几天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陆云檀本有着满腔的委屈与伤心, 听了李明衍的话,更添了几分怒气, 特别是听了他那不带任何感情波动的语气。
殿下向来这样。
永远这样!
殿下根本对她没感觉,以前是父母的责任, 现在是丈夫的责任罢了。
既然是责任, 那无所谓她的酸楚与那些喜欢他的无端小情绪。
是了,他无所谓,那她生的无端之气与折磨自己的情绪又有什么用呢。
这般想来, 悲又从心来, 杂糅着点点气愤。
陆云檀径直道:“我出身地位不高,母家虽为侯府,但也不过是末流,父亲平南侯资质平庸, 因祖上荫庇才得了如今之闲位, 万万担不起未来国舅。”
“陆承昌资质平庸, 但你兄长陆铮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李明衍淡声回道,“平南侯府后继有人,仅一个陆铮就可光耀三代,至于三代之后,你早成黄土白骨,何须惦记这世间事。”
……殿下竟拿哥哥来堵她。
陆云檀又道:“那不说侯府,我胆小怯懦,自也比不上那些高门娘子,不过单单有着一副好皮囊,可太子妃之位又岂是只有一副好皮囊就足够的。”
李明衍眸光扫了一眼陆云檀,回道:“你八岁进东宫养在我名下,上有崇文馆宋太傅郑太师等人教导,下有尤杨二位姑姑指点,明经、明法、三史等科无一不通,礼法规矩更是不在话下,何必妄自菲薄。”
全给她驳回了。
“我……”陆云檀本就憋得难受,这下更好了,瞬间红着眼眶,直起身子提声道,“我不想当了还不行吗?”
这话可比之前响多了。
在寂静的内殿,仿若平地惊雷。
惊得殿外的高德胜与尤姑姑都胆颤,径直就想进内殿,然而脚还未踏进内殿一步——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