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小的书房。
虽然里面的环境依旧简约朴素,却比外面那种不?近人情的黑白两色装潢显得有人气儿了许多。
哪怕早就听过秦三百的描述,但当着朋友的面去探究朋友长辈的秘密还是?太失礼了。
书房正中挂着一张画像,宴梦川在看清那画像上人之后,微微愣神。
那是?个美?人,微微仰着头,眉宇间尽是?傲气。她的五官凌厉,眼睛却是?圆溜溜的,色调太浅,像是?匠人悉心雕琢的宝石。在这种眼睛下,哪怕再张狂都无法让人讨厌,反而让人凭空生出了些亲近之意?。
这应该就是?楚阑舟了。百年之前,还未入魔的楚阑舟。
听说楚阑舟是?当时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天才,既然是?天才,有此?傲气也实数正常。
秦三百没有理会?宴梦川兀自翻找起?来,他在书柜寻找许久,最后才在柜子身处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本子。
是?一本日记——
【阑舟师姐送了我一袋栗子糕,别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一人只有五枚,我一个人却有一整个袋子,看来阑舟师姐还是?最宠我了!
轮到?阑舟师姐讲学?了,我特意?换了一条鹅黄色的裙子,上次师姐夸过我,说我穿鹅黄色最好看。
阑舟师姐出门历练去了,大家都说阑舟师姐成天和凡人混在一起?是?疯子,可我不?这样想……】
秦关月在秦三百眼中一直是?一个孤僻冷清的模样。
可日记里的秦关月却不?同。
日记里的秦关月,活泼,艳丽,像是?师门里常见的那种小师妹。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秦关月不?是?向?来和楚阑舟不?和吗?
秦三百想起?秦关月提起?楚阑舟之时的厌恶表情,实在是?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既然讨厌,又为何要写那些日记,还要将她的画像偷偷藏在书房里?
……
实在是?太过焦灼了。
他们处在这狭小的密室之中,仿佛穿过重重叠叠的光阴,于?缝隙之中窥伺到?了长辈们曾经的过往。
秦三百越冷静,宴梦川就越如坐针毡,直到?秦三百将其中一页递到?了他的面前。
日记中间被?撕毁了大部?分,剩下的页面断断续续,秦关月已?不?再像之前那样事无巨细,把自己的经历和感受通通写在纸上,只是?偶尔会?落下两笔不?止所?云的话。
直到?有一天——
她开始记录起?了林束。极尽疯狂的诅咒着她,诅咒着她身边出现的所?有人。虽然看上去有些狰狞恐怖,但她确实变得热切起?来,犹如火石触碰到?了柔软的棉料,一擦便燃起?了磅礴的火焰。
林束,林束,林束!
密密麻麻全是?林束的名?字,赌咒犹如毒蛇缠绕其间,像是?镣铐,亦像是?锁链。但被?锁链缠绕着的,很明显并不?只是?笔下之人。
这份恨意?浓烈到?简直让人莫名?其妙,一边是?一方之主,另一边只是?个新出来的后起?之秀。大家甚至无法在她们的人生中找到?相互交集的那个点。
预感浮现在脑海,秦三百却早已?执起?了他的手,轻轻在他手中划了出来。
“林束。”指尖顺着旧痕慢慢勾勒,最后形成了新的字句——楚阑舟。
明白过来什么?,宴梦川瞪大了眼睛:“你带我来,是?想让我看这个?”
秦三百垂头,并不?开口。
都到?了这个地步,哪怕再愚钝都该发?觉了,宴梦川只觉得脑子里乱成一团,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出语言。
林束便是?楚阑舟。
当年他那些竭力不?想探寻真相和怀疑在此?时都有了答案,还偏偏是?他最不?愿的那一种。
竹林掩映之下墙角的斑驳刻痕,埋在泥土中的金匣,同窗之谊,袍泽之情,旧友,故敌……
宴梦川回忆起?当初在秦府的时候宴君安的表情,恍然大悟。
原来当年在秦府,不?是?初见,而是?重逢……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脑中却又浮现脖颈间的金铃还有手腕上的佛珠,有些脱力地倒在墙上,闭了闭眼。
大错已?经酿成。
他不?能为师叔做什么?。
他只能做这唯一的一件事,守口如瓶。
“你?带我来, 是想让我看这个?”
宴梦川讶异道。
拜师礼在即,小师叔的事情绝对不能在此时暴露出来。
宴梦川悄悄去看秦三百。
一开?始的惊讶过后,他开?始冷静下来, 秦三百自重逢之后就一直表现得十分反常, 他很显然早就知道这件事。
他拖到此时告诉自己, 应该不是?为了单纯揭露楚阑舟身份这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