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严微微侧脸对上她似在寻求真相的眼眸,有点意外:“她转学的事情挺突然,我是接到了她家长的电话。”
“可我记得学生手册最后一页有关退学和转校需要办理很多手续,必须提前一个月告知校方,谢婉宁之前并没有提过有转校念头,她的手续怎么办理的?”
顾严被问住了。谢婉宁转校的事情他并不是直接处理人,甚至是最后一个“被告知”的知情人士。校领导晚上十一点多打来的电话,通知他三班一位名叫谢婉宁的学生已经处理好了转校相关手续。他原本打算问怎么回事,毕竟好好的一个学生突然转校,仓促不说,未免着急的有点奇怪。
校领导当时回了他一句话:做好自己该做的。
南佳注意到顾严似有难言之隐的沉默。答案显而易见,谢婉宁转校是出于某种迫不得已的原因,但这个原因看样子顾严并不清楚,他只是三班班主任,就像学生们在学校多是听班主任的话做事,他则需要听校领导的安排。
坐上警车,南佳能感觉到前排副驾驶的警察一直在透过后视镜观察她。她明明是事件无辜牵连者,现如今倒有种事件参与者的错觉,成了下一秒可能会拿刀行凶的嫌疑人,要这样处处提防。
车子并非前往新城区派出所,而是上了高架桥往市里去。南佳猜测他们是要带她去市刑侦局。
顾严平素里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这是第一次坐上警车,虽说是陪同学生,但心境多少有些变化,说不紧张是假的,只是面上得保持镇定,不能让身旁学生觉得他这位班主任信不过。
市刑侦局年前换了地方,地图显示在市区范围实则更靠近边缘,环境倒是很好,车流量少。
南佳透过车窗看见了等在大门前的罗颂,不过陈锋并不在。
“罗警官在也算熟人了,待会儿你别紧张,照实说就行。”顾严轻声安慰,不忘提醒该下车了。
两位警察下了车后和罗颂说了几句,便进了楼里不知去忙什么了。
“顾老师。”罗颂走下台阶主动和顾严握手,“你也来了。”
“罗警官,我这人说话直就不和你闹些虚的了。”顾严顺着刚才两位警察离开的方向下巴一抬,“警方办案情理之中,不过你和陈警官那天去的时候穿便服,顾忌在学校,今儿去的两位穿着警服找我要人的时候,阵仗大的我都以为南佳是不是犯事了。”
罗颂听出话中暗指,再次伸出手表达歉意:“这事是我没安排好,两个都是新人,还有很多要学的,回头我肯定说他们。”
话说到这份上,顾严不好再苛责,向南佳招招手示意过来。
“罗警官。”
“南佳今天叫你过来是因为这个案件有了进展,我们和你需要确认一些事。”
“陈警官呢?”
大约是没料到她会突然问陈锋,罗颂身为陈锋的师父,刑侦队队长,多少有点没面子。这就好比有人当着你的面说你能力不如徒弟。
“他临时有事,先进来吧!”罗颂没再耽搁,转身走在前面带路。
询问室是一间六平方米大小的屋子,往里走除了一张办公桌配备了两把椅子,正对面是一个询问犯人的特制椅子。刚走进去,那种压抑的氛围很快让人不适。
罗颂和坐在桌前记录的人招了招手。人走了,由他亲自关了门。
“我不是犯人。”南佳盯着前方等待她坐上去的椅子不禁皱眉,“我是来配合警方工作,不是被你们审讯的涉事犯人。”
罗颂知道她在介意什么,将办公桌旁另一把椅子端出来放在桌子对面,“坐吧。”
南佳沉默几秒,将椅子往前挪动几分,和刚坐下的罗颂仅隔着一张桌子距离。
罗颂对她的行为看了几秒,允许她这么做了。翻开桌上记录本,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你和陈锋说的事我都知道了。”罗颂捏着笔抬头看她,“但你说的那些事仅仅是口头说法,有实质性证据吗?”
南佳怀疑自己听错了:“手机录音你们没有听见吗?姜祁闻绑架我,当时说的那些话是有涉及这次坠楼案。”
“关于绑架你这件事,我们事后有去了解,姜祁闻本人承认自己做了这件事,但不承认是绑架,只是因为和你在体育课上闹矛盾,他觉得丢了面子,于是叫上身边朋友做了这件事。”
“他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绑架,你们就信了?他说的话算证据吗?如果仅凭他的话都可以作为证据,我告诉陈警官的话一样可以。”
罗颂听着她的话眉头紧锁:“那好,你现在回答我,姜祁闻对你做的事情是否造成你受伤?”
仅一句话,堵住了南佳接下来想质问他的每一句。她忘了对方从事的工作,更忘了凡事讲究证据和造成的结果。她没有受伤,即使当时手腕破了点皮现在基本上也看不出什么了。姜祁闻的说辞有诟病却也无法对此论断他做的事就一定是绑架,他可以有诸多说辞推卸责任。
罗颂观察她慢慢沉默的脸,语气缓了几分:“的确构不成绑架,对方如果聘请律师和你打官司,他们完全可以说并未对你造成伤害。”
“但当时他将我一个人丢弃仓库,我的手脚都是绑着状态,如果不是碰到好心人,我可能会在那里待上许久都未必被人发现。”
“据我们调查结果,姜祁闻说自己后来有回去找你,但仓库并未有你身影,他出去找了许久都没有看见你,因天黑他只得放弃。”罗颂用笔帽轻轻敲响桌子,“他第二天早上有去找你是吗?”
是林思琼执意要送她上学那天,当时遇上了姜祁闻。他根本不是过来看她有没有出事,他这人一定有目的而来,不会单纯好心过来看她,若真是像警方所说,后来他又回来寻她,在明知她家住处的前提下,既然没找到她,难道不应该去她家看看是否回了家?还是出了别的事?
她没正面回应他的话,罗颂心中也有了大概,“所以绑架一说还有待查验,不能凭你一面之词就断定姜祁闻对你是绑架行为。”
“罗警官,你今天叫我过来到底是要我配合坠楼案调查,还是来洗清姜祁闻嫌疑?”
罗颂握笔的手不经意捏紧,一秒后恢复如常,松开笔,缓缓靠向身后椅背,“既然你把话挑明了说,我也没必要隐瞒你,关于你和陈锋说的那些事,不具备指控姜家姐弟涉嫌坠楼案。”
有那么一瞬间,南佳怀疑世界归于了安静,周围没有任何声音,她看得见罗颂一张一合的嘴,听不见他说的每句话。
她霍然起身,椅子被她起身时带倒,刺耳的碰撞声引来了外面人注意。他们推门而入,确认是否有人受伤,注意倒在地上的椅子,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罗颂抬了下手,门重新被关上。
“那天我取校服亲眼看见吴愿被绑着锁在洗手间里,罗警官你觉得这是一个人可以做到的事吗?”南佳渐渐失了以往冷静,“你们只要调查那天的监控视频,往前查,我不信查不到在我之前,吴愿到底和谁接触过!”
罗颂察觉她有点激动,双手慢慢抬起悬空在桌子上方,“你先别激动,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我现在就是在帮你解决陈锋告知我的事。”
“好,你说姜祁闻绑架案不成立,那我们家烧烤摊被人恶意找碴,姜羡亲口承认那些事都是他们做的,你们有去调查吗?”
“在你们家烧烤摊闹事的那伙人已经找到了,”罗颂将手机点开推到她面前播放,“对方承认自己喝了几瓶酒有点上头才动的手,目前派出所那边已经按照规定对他进行了拘留,你妈妈的医药费对方承诺会给。”
孤立无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