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爹爹说你只教我一个月,我不好好学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突如其来的难过山海似淹过宋锦安,她分明袖口下的手掌要生生抠破,却只能客气道,“小少爷很喜欢我么?”
“很喜欢,那宋五姐姐喜欢我么?”
宋锦安微愣。倘使她可以说真话,她一定道,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想以宋锦安的身份伴他牙牙学语,伴他蹒跚学步。
然,她是宋五。
“小少爷冰雪聪明,谁都喜欢。”
得了宋锦安的回答,谢允廷羞涩抿唇,怪有些不好意思地呼哧呼哧跑去书房。
“你若是真喜欢小少爷,日后即使出了府也可时常来探望,我们还能拦你不成?”琉璃叫两人整出身鸡皮疙瘩,瞪眼宋锦安。
宋锦安笑笑没接话,转身去了书房。
软凳上谢允廷绷着脸描样子,一笔一划铆足劲。
宋锦安心念一动,轻轻抬起他的笔,“这里再缓些。”
“以前不是这般教的呀。”
“因为这是我新学的画技,更厉害。”宋锦安握住他的小手,包裹的严严实实,“从前我教你的东西你去别处也能学会,现下我教你些独门秘诀。但你要答应我,不许告知旁人,爹爹也不行。”
“好!”谢允廷小脸通红,头遭有了不能告知谢砚书的小秘密,看着宋锦安宛如最好的朋友。
“你从前不是想学画雪么?我教你。”
“宋五姐姐你好好呀!”
宋锦安默然,她搁下最后一笔。画卷上沸沸扬扬的雪子远胜燕京任何一年。
“好漂亮,可惜我身子不好,爹爹都不许我去玩雪。”谢允廷遗憾地垂着脑袋。
宋锦安拉起他的手,半蹲于谢允廷跟前,“小少爷乖乖吃饭喝药,以后便能出去玩雪了。”
“唔,但是我娘亲就是在个雪天走的,爹爹说她要回家去。”
“那小少爷,知晓你娘亲的名讳么?”宋锦安心尖尖疼的厉害,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温柔笑意。
谢允廷警觉地捂住嘴,连连摇头。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叫宋锦安哑然失笑,“无妨,我是你娘亲很要好的朋友,我也知晓她的名字。”
谢允廷怔怔的,半响没反应过来。
“学的如何,时辰到了。”琉璃推开门径自入内,看清谢允廷脸上的呆滞不由得苦笑,“宋五,你又同小少爷讲甚么故事了?”
“民间俗语。”宋锦安轻飘飘揭过话,上前打水净手。
琉璃端着盆红澄澄的樱桃放于谢允廷跟前,亲取了枚喂他,复而想到甚么头也不回地喊住宋锦安,“你回去的时候可小心点。”
“怎么?”
“府上来了位客人。”忽然,琉璃想到甚么娇嗔宋锦安眼,“我想错了,你也不必避着,保不齐能成段好事。”
宋锦安二丈摸不着头脑,那头琉璃却决计不肯说。宋锦安只得快步从韵苑小道走。
谁承想,一方帕子直接飘到她脚边。
宋锦安愣愣,狐疑扭头望去。
假山上爬着位青衣少年,他约是十八岁的模样,长得倒是眉清目秀颇为周正,只是脸上肿起的抓痕瞧着有些滑稽。约是没承想路上有人,那少年毫无形象抱着凸出的岩壁。
宋锦安下意识偏开脑袋。
那人却反应过来,面上青红交加,玉冠上的白翎也抖三抖。
忽有寒风刮过,宋锦安肩头瑟缩下。
此举落在晏霁川眼中那可不对味。他疑心对方是吓哭。
“姑娘莫怕,我不是刺客。只是叫猎狗追的上山,一时间下不来了。”
宋锦安循声抬眸,心里头好笑。哪家刺客能作成他这副模样?
“姑娘若是方便,可以替我喊个管事来么?”晏霁川弱弱捂住脸,约是觉着此举委实不雅,耳根子泛红。
宋锦安犹豫片刻颔首。看眼绣有紫藤的帕子还是没捡。
随管事一道来的还有余家二公子,他笑得直不起腰,“晏霁川,真出息!你家世代从军,怎就出了你这个书呆子?”
晏霁川扶着梯子颤颤巍巍爬下,眉宇间难得带点恼怒,“我还不是替你家来游说的,谢砚书的面都没见着,还叫狗追着跑,再不信你的鬼话!”
“晏兄别气,待会见谢小少爷的礼都从我银库里扣。”余二公子忍住笑意拾起帕子,“喏,你娘亲的刺绣,别落了又叫你爹揍一顿。”
晏霁川收好东西,大步朝韵苑去,因前院通过声,琉璃倒也没为难他们。
余二公子诚恳递上几房砚台,“听闻谢小少爷近日在学画画,故买得些小玩意望能讨小少爷欢心。”
“多谢两位公子,若不嫌弃的话可去看看我们小少爷刚作的画。”琉璃眼睛一点便知晓那是上好的澄泥砚,确叫余府大出血了。她笑眯眯命人收好东西,客气地上茶。
晏霁川扭头瞧见副画。
素雅雪景图,颇有遗世独立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