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帝神情终于变了,目露杀机,“假刺客中混进了真的。”
那数十人目标明确,只奔燕帝而?来,御林军铁桶般护得燕帝无恙。刺客头目见大?堂内的陈大?人和谢砚书将来护驾,再不能拖下?去,沉声,“抓人质!”
宋锦安一愣,她身?侧两?名贵小姐来不得呼救便软瘫着倒于血泊之中。晏霁川欲护在宋锦安身?前?,然?他的反抗不过叫刺客的刀偏了半分,随即阿九奋不顾身?扑住晏霁川,遂刺客的手直朝宋锦安身?侧而?来。
吓得花容失色的小姐下?意识因自保而?冷不丁推出宋锦安,“不要抓我,我只是个?侍妾!”
宋锦安如坠冰窖,暗恨因宫宴不得夹带暗器,奋力抛出灯笼也?不过挡了半息。
这一声喝叫刺客的手堪堪偏开?,一手一个?提起宋锦安同晏霁川。
晏夫人魂飞魄散,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宋锦安叫人挟持着,难动?分毫。面上却静,只问,“你抓我作人质,宫里可没人会放过你。”
“闭嘴!”那刺客显然?也?觉着宋锦安身?份不够高贵,然?已没有重新抓人的可能,只得将希望寄托在晏霁川身?上。
燕帝双手拢在龙袍当中,面带淡然?与惋惜,“你手中两?位的确是朕的爱将,但朕万没有放虎归山的道理?。”
刺客一把扯下?面巾,原是杜家人,他仰天大?笑,“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你先是设局贺礼之事,又设计假刺客栽赃我杜家,不就是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幸而?我父亲有先见之明留下?后手,不然?早就成了你刀下?鬼!今儿,我便是死也?要拉人垫背!”
“杜家与朕,无非是看谁占先机,这一局,是朕赢了。”燕帝抬手,示意两?侧侍卫准备放箭,目光于宋锦安同晏霁川身?上停顿时稍顿片刻,随即捏紧指尖,再次抬手。
“不——”晏老太太哀嚎。
万箭直对面门时,宋锦安说不害怕是假,重活一遭,她却无辜卷入皇室博弈成了弃子,她在想,还好赶在今儿救出颜昭,若她当真惨死,颜昭也?能好好活下?去。且燕帝到底公私分明,她的身?死能换得燕帝对颜昭的补偿。只是往后宋家的重担,要嫂嫂一人扛。
那般想着,宋锦安坚毅看着燕帝,吐字飞快,“今儿我为大?燕太平而?死无所畏惧,只求陛下?善待我家人!”
燕帝读懂她眸中恳请,稍颔首。
缓缓地,宋锦安肩头松下?,静候穿心?的痛,身?侧晏霁川苦涩一笑,“小五,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不怪你。”这世上本就无谁能护住谁的道理?。
弓箭手已经拉满,刺客两?股战战却不肯松开?钳制宋锦安的手。
万箭齐发之前?,宋锦安好似恍惚,瞧得谢砚书骑马奔来,墨发于风中卷着,满是血污的脸那般绝望而?焦急,较之赐婚之时更痛心?疾首。
“停箭!”毫不犹豫的,谢砚书独一人冲至万箭所指之处,手中高举燕帝亲赐手牌。见此牌者如见燕帝,弓箭手面面相觑,狐疑顿住。
燕帝大?怒,“谢砚书你在做甚么!滚回来!”
“救人质。”谢砚书冷冷抛下?这句话,接着朝宋锦安所在之处靠近。
杜新伟反应过来,大?喜过望,更是用力掐住宋锦安的脖颈,“放我们走,否则这个?女人必死!”
“杜家余孽岂能放手,你与朕为今儿一局殚精竭虑,谢砚书,你难不成要因为宋五而?功亏一篑?”
“不要听燕帝的,谢砚书,这可是你心?心?念念的女人,让我走!”
两?相对立之间,谢砚书单薄素衣站于中央。宋锦安能瞧到他不知何时伤着的肩和强忍不适的神情。
“谢大?人,你在犹豫甚么?宋五已经是晏家的人,她连允你共侍都不许,你还要为她不顾一切么!”人群中怕死的侍郎嚷嚷,只盼那些刺客死绝才好。
从始至终,宋锦安未说一个?字。
谢砚书缓缓放下?手牌,在刺客惊恐的眼里忽道,“我任你们离开?,但是放了她,我作你们的人质。”
“放肆!”燕帝怒极反笑,“你的一切都是朕给的,朕赐你手牌不是叫你冲冠一怒为红颜。你若敢放他们走,从今往后你就是个?戴罪之身?,尝遍一无所有的滋味!”
断指
“谢砚书, 你是要做整个大燕皇室的罪人么?杜家余孽一旦逃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大人,三思啊!”
“宋五甘愿为陛下牺牲是大燕的英雄,你现在过去岂非陷众人于不?义?”
风扬起宋锦安的发, 也扬起?她的裙摆, 她隔着火把箭矢,与谢砚书遥遥相望,看得对面那?人顿足。
陈大人松口气,暗笑他怎会觉着谢砚书为个不?爱自己的女人做出背弃皇室的事来。
然,下一刻,谢砚书扔下袖口中的内阁之牌,略咸的风沙乱他墨发。
“草民?甘愿受罚。”
陈大人虎目圆瞪, 心神巨颤。
瞬时的沉寂后爆发出尖锐的咒骂,不?知从谁开始砸出石子, 直直击在谢砚书背部。此举如火势般迅速席卷,无数碎石发簪,甚至鞋袜朝谢砚书飞来。起?初只是因着力道?不?够落在他周身?,后头那?漫天的侮辱同杂碎划破他的衣衫,刮花他的脸颊。
“孬种?, 废物!祸害大燕江山的玩意!”
“我大燕有此等拎不?清的人为官着实是奇耻大辱!”
“甚么官,他谢砚书往后只是个戴罪之身?, 一介草民?罢了。”
“啧啧,我倒要看看谢砚书还能走几步, 真不?要他的前程了?装甚么装, 我呸!”
七零八碎的诋毁中, 谢砚书手持燕帝御赐之牌, 沿着弓箭能击中宋锦安的路一步步向前。宋锦安见他靠近,一枚不?知何人匪夷所思夹带的生鸡蛋擦着他侧脸裂开, 粘稠的黄色蛋液从他风尘仆仆的颧骨处流下。
她看见,当年踩着森森白骨上位的人,一步步将?自己送下神坛,沦为千夫所指,万人笑柄。她曾无比渴求谢砚书前进?半寸时,他转身?离去。现下她不?作?他想坦然受死时,谢砚书却以全?部身?家为博决不?后退。
宋锦安忽觉造化弄人,她不?知缘何平静出声,“谢砚书,你现在一副情深义重又做给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