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姖干笑了两声,又努力看向癸娘:“我想,你还不知,我是如何将日神癸诱入陷阱的。”
巫癸沉默了。只听巫姖继续说道:“我提前设好了阵法,又取下了你的一根头髮,缠在了傀儡身上,让傀儡化作了你的模样。她……便来了。”巫姖听起来也很不解:“她竟然真的会来。你说,人与神,究竟有何不同呢?”
巫癸闻言,心头一震。难过涌上心头,却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她也不知自己究竟在难过什么。是在因那位神灵的逝去而哀伤么?她想,应当不是。她亲眼见证了那位神灵的陨灭,那时的她,似乎并没有这么难过。
很多年后,癸娘才幡然醒悟。原来,那一日,她是在为自己难过。短暂的缘分被强行斩断,所有的情感被压抑在心头。那位神灵可以不管不顾地来见她,她竟不能做出任何回应。无论是接受,还是拒绝,抑或是什么最平常不过的反应——她失去了作为一个人的本能。
“癸,”巫姖咳了两声,“神灵有神灵的职责,凡人亦有凡人的使命。可是,没有几个人能真切到这一切。而神灵,是因凡人而生,势必会被凡人影响。凡人之情会感染神灵,凡人之欲也会侵蚀神灵。神灵掌握着那般强大的力量,又怎能被情和欲驱使,肆意妄为呢?我冒死弑神,就是要让世人知道,所谓鬼神,亦可杀之。而这,就是我的宿命。”
“癸,”巫姖语重心长,“日神癸已然犯下了错,她没有约束好自己。而你,也是一个执迷不悟的。如此,终于酿成大祸。”
此时,巫癸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她知道,巫姖所言不无道理,神灵的确不能有私心。可是,她还纠结于巫姖口中的“敬神”与“弑神”。她既然教她敬神,又为何要弑神?难道敬神不对么?为何?这究竟是为何!那可是神灵啊!怎能弑神呢?
她钻了牛角尖,思来想去,依旧百般不解,隻觉头痛。神灵在她的心中,依然是至高无上的。最终,她只能如先前一般,一言不发地在病榻前叩首。
巫姖叹了口气:“癸,我总觉得,你是个很好的孩子。我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只是,你如今太过执拗了,你被那些规矩束缚住了。唉,也怪我,都是我当年没有教好你。如今,未免太难为你了。这世上,又有几人能明白呢?我是明白了,可我……来不及教你明白了。”
巫姖说着,糊涂起来,嘴里顿时开始念叨一些含糊不清的话语。巫癸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
“师姖、师姖,”她急急地唤着,“癸不解,师姖教我!”
“巫……”巫姖口中喃喃。
“师姖、师姖,”巫癸哭了,“求师姖教我!”
“神灵之本,在于凡人……”巫姖的声音越发微弱。
“师姖、求你……”
“巫之职责,又在何处?”巫姖问着,也不知在问谁,她脑海中似乎只剩了这一句话,“巫之职责,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