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些舍不得,”穆玖伏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很喜欢你在心里的那些碎碎念,那些咆哮……和平常表面上我能看到的规规矩矩的你,完全不一样。我听到的你,敏感细心、有棱有角、鲜活生动。你不再隻说‘是的’‘好的’‘收到’这些毫无意义的词语,你有主见、有想法,会詈骂、会八卦……你的内心,丰富极了。虽然,你认为那样的你很虚伪、一点都不美好,但我并不这样认为。我觉得,这样的你很可爱。你曾问我……”
“穆玖伏,”庄知鱼忙打断她,她喉头滚动了一下,方才轻声开口,“别说了。”
穆玖伏苦笑了两声,的确,有些话不必重复说了。她早在心里忍不住地重复了几千遍、几万遍,庄知鱼对此早已心知肚明。
“其实,”穆玖伏说回正题,“这几天,你的身上一直带着那解蛊的药,不是么?”
“嗯。”庄知鱼应了一声。
“小鱼,”穆玖伏说,“其实,你一直都比我冷静,你早就知道该怎么做了。那些情感,虽然让你犹豫,并不会让你改变自己的决定。你很有主见,真实的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更有原则。”
“拿出来吧,”穆玖伏挤出来一个笑容,“总该有这么一天的。今天的夕阳很漂亮,我想,不如就在今天吧。”
庄知鱼看着晚霞,眯了眯眼睛,又飞快地眨了好几下,才让眼前朦胧的光亮变得清晰一些。“是啊,”她说,“今天的晚霞很美。”
“把药给我吧,”穆玖伏努力伸出手去,又故意说着庄知鱼内心最在意的事,“没有边界感的生活,还是很难熬的。”
“你想看晚霞么?”庄知鱼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突然冒出来了这么一句。
穆玖伏微微笑着:“想。”
“那先看晚霞吧。这么好看的晚霞,错过很可惜。”庄知鱼说着,扶着穆玖伏,小心地帮她转了个身,让她面朝窗外。
两人都坐在病床上,穆玖伏还是有些乏力,手撑着床才不至于让自己倒下。庄知鱼见状,叹了口气,又拉了拉她的袖子。
“你还是伤病员。”她说着,伸出手去,揽住了她,让她靠上了自己的肩头。
“谢谢。”穆玖伏说。
庄知鱼看着恢宏的晚霞,又看着夕阳渐渐沉入云海,鼻子竟没来由地有些泛酸。“每次都是这样,”她想,“每次都是先习惯你的存在,又不得不将你剔除出去。”
“好一个‘不得不’。”穆玖伏说。
“是啊,不得不,”庄知鱼苦笑,“但是,我也的确知道该做出怎样的选择。毕竟,那《岳阳楼记》,我已经背腻了,实在不想再背了。”
穆玖伏只是笑:“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