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亦不动。
两人约僵持了半刻钟的功夫,谢柔嘉将自己的手递到他掌心里。
他牵着她的手,大步朝外头走去。
从始至终,他都不曾问过一句魏呈之事。
回去的路上,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逼仄的空间里闷得叫人透不过气来。
谢柔嘉推开车窗往外瞧。
大街上极热闹,车如流水马如龙,沿街的铺子门口站着伙计,正当街揽客。
不远处有一处卖糖人的小摊子,上头插着各种各样的糖人,几个总角之龄的孩童正守在摊位前,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像是在考虑究竟要买哪个。
瞧了许久,摊位上一个骑马的将军卖得最好,大抵是它分量够大,可以多吃几口。
谢柔嘉想起从前小时候也时常溜出宫也喜欢买这个。
不过她从来不挑大个的,就叫卖糖人的老人照着她跟裴季泽的模样捏。
买回来又舍不得吃,就拿冰镇着,日日摆在那儿,光是瞧一瞧都觉得逗趣可爱。直到放到不能放,她便拿着糖人去崇文馆去找裴季泽里,一人一个,能坐在那儿吃一下午。
一年又一年,她与裴季泽越长越高,糖人也越捏越大。再后来她来了癸水后,特地叫卖糖人的老人再照着他俩的模样捏两个小的来。
男孩像谢柔嘉,女孩像裴季泽。
她告诉裴季泽,等将来她要生两个小宝宝,最好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女孩一定要长得像裴季泽,这样,定能迷倒全长安的少年们。
正走神,马车突然被叫停。
一直未言语的男人道:“等我片刻,我下去买些东西。”言罢,弯腰出了马车。
谢柔嘉看着他向卖糖人的摊位走去,跟几个孩子站在一块。
他不知说了些什么,那些孩子眼神发亮地看着他。
谢柔嘉出神地看向窗外,直到他去而复返,将四个糖人递给她。
谢柔嘉看也未看,眼睛仍旧看着窗外,淡淡道:“我已经过了吃糖人的年纪。”
他并未勉强,将那四个糖人搁在小几上,沉闷压抑的空气里多了一丝甜香。
待下马车时,谢柔嘉多不曾看过那些糖人一眼。
敬亭轩倒是比从前多了一丝变化。
院子里的花灯像是全部重新换过,颜色各异,模样可爱,十分逗趣。
谢柔嘉随意地扫了一眼便径直入了屋子。
她在榻上坐下,问:“驸马需要我做些什么?”
裴季泽走到她跟前坐下,将两张戏票递到她手里,“今晚咱们去看戏。我想了想,晚一日也无妨。”
谢柔嘉盯着那两张戏票瞧了好一会儿,道:“驸马安排就好。”
他“嗯”了一声,“我还有事要入宫一趟,殿下先休息,傍晚等我回来用饭。”顿了顿,又道:“若是觉得无聊,可叫阿念过来陪殿下玩。”
谢柔嘉答应下来,阖上眼睫,听着他吩咐人准备早饭。
直到屋里没了动静,她才缓缓地睁开眼睫,望着雕梁画柱的房梁,轻声道:“你说,他究竟知不知昨夜魏呈宿在我房里?”
文鸢迟疑,“奴婢也说不好,驸马的心思,实在太难测。”
一个男人,亲眼瞧见自己的妻子有其他的男人,却一字未提。
这,这真的不知说什么好。
谢柔嘉想了想道:“你叫人去问一问,如何替人脱离贱籍。”
文鸢一时愣住,“公主要替魏公子脱离贱籍?”
谢柔嘉“嗯”了一声,“一个月后我就要离开长安,也不枉他服侍我一场。”
裴季泽一路出了敬亭轩,守在院外的锦书忙迎上前去,不等开口,就听到自家公子冷冷吩咐:“替我送一封请柬去定远侯府,我明日要请萧侯爷去其香居吃茶。”
锦书忙应了声“是”。
裴季泽弯腰上了马车。
逼仄的的空间里弥漫着糖人的甜香气。
碟子里静静地躺着四个糖人。
两大两小,手臂挨着手臂,整整齐齐,因为搁得太久,抹糊了面容。
他拿起其中一个女子糖人轻咬了一口。
甜腻腻的味道在口中弥漫。
并不喜欢吃糖的男人一口接一口地咬着糖人,眼尾渐渐地洇出一抹薄红来。
待马车在宫门口停下时,四个糖人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