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躲在他怀里哭了许久。
后来的事情她就不太记得,她烧得实在太厉害,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待到醒来时已经是次日早上,裴季泽也已经离开。
却不曾想,这背地里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将眸光望向锦墨,向他求证此事。
锦墨抿了抿唇,道:“那一日,公主烧了一夜,公子实在不放心,就一直守在公主跟前,直到退烧才放心离开,待到匆忙赶到兰桂坊时,事情已经发生。”顿了顿,看向楚玉,“这些年公子一直因为此事心怀愧疚,可谁又能料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谢柔嘉闻言,整个人几乎都要站不稳。
一旁的文鸢眼疾手快,一把搀扶住她,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文鸢望着楚玉道:“你这个人好不讲理,我们公主那时压根就不知有你这个人,你怎能将责任推到我们公主身上!”
一脸愠怒的楚玉正要说话,只听谢柔嘉追问:“你拿什么威胁他,你的命?”
“我的命?”楚玉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又咯咯笑了起来。直到笑得眼泪都流出来,才直起腰来,气喘吁吁道:我的清白在他眼里尚不足你微不足道的愧疚重要,我的命能值什么呢?我自然是拿他最在意的东西威胁他。你猜,他最在意的是什么。”
最在意的东西……
谢柔嘉捂住疼得几乎要窒息的心口,正欲说话,锦墨已经大步上前,冷冷道:“公子已经去了,表小姐非要让公子走得不安生吗?”
“表小姐总是怪旁人。您总觉得公子待公主好,却瞧不见公主待公子好。退一万步说,公子他就是喜欢公主又怎么了。喜欢一个人又有什么错呢。可您,步步紧逼,逼得他失去最爱的女子。您得不到公子的爱,痛不欲生,就想毁掉他。可公子,做错了什么,他当初,也不过只是想要救自己的妹妹脱离苦海而已。”
楚玉闻言,眼眶蓦地红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滚出眼眶。
她指着谢柔嘉,恶狠狠道:“你们骗我!定是你们合起伙来骗我!他那个人,爱她如命,又怎会丢下她一个人走了,他定是为躲我!”
锦墨正欲说话,谢柔嘉冷冷道:“让她说!”
锦墨迟疑,一旁的裴少旻道:“你们瞒来瞒去,到头来阿兄还是去了,那么,还留着这些真相做什么。”
锦墨犹豫再三,退到一旁去。
这会儿平静下来的楚玉道:“你想要知晓,就把我脚上的脚链打开。”
谢柔嘉道:“把钥匙给她。”
裴少旻犹豫再三,给锦墨递了一个眼神。
锦墨从袖中摸出钥匙,缓缓上前,将钥匙丢给她。
楚玉解开脚上的铁链后,径直走到妆奁台坐下,拿起台上的梳子一边梳理自己凌乱的青丝,一边缓缓开口,“公主可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
谢柔嘉自然记得。
一袭雪衣的柔弱女子跪在漫天飞雪里,犹如一朵开在雪窝里的雪莲花。
却没想到是一条毒蛇。
“其实,那不是我们第一回见面。你十二岁时,我便见过你。”
“我初到兰桂坊,就听说太子宾客裴季泽与安乐公主青梅竹马,只待公主及笄,成就一段佳话。教坊司的女子提及你与他时,无人不羡慕,我听了心生妒意。在我眼里,一个骄纵跋扈的公主,又怎配得上他,我一直想要见一见你,可一直没有机会。直到有一回,听到有人说你来了,特地换上婢女的衣裳出去瞧。”
楚玉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谢柔嘉的场景。
一群锦衣华服的少年簇拥着一个一身着翻领绯袍,光华灼灼不可逼视的美少女入内。
她往那儿一站,不动声色将在场的人比到尘埃里,兰桂坊最美的花魁娘子到了她跟前,被衬成烧火丫头。
模样生得雌雄难辨的美少女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风流。让人知晓,戏文里所说的金枝玉叶就该是个她这个模样。
楚玉当时望着她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后来他们离开时,楚玉偷偷跟了出去。
那一日外头下着雨,传闻中骄纵跋扈的金枝玉叶却在大雨滂沱的天气里,翻身下马,替一个老婆婆捡散落一地的苹果。
楚玉从那一刻就知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比得过她。
可她实在好不甘心!
“我告诉他,你是裴温与皇后的女儿。”
话音刚落,文鸢大声斥责,“放肆!你竟敢污蔑皇后!”
“污蔑?”正在梳妆的楚玉冷笑,“我阿娘与皇后娘娘也算是旧相识。皇后与裴温也算青梅竹马,后来两人因为一些小事发生误会,被当今圣上横刀夺爱。”
“当年陛下仰仗皇后的家世坐上皇位,过后却又瞧上江贵妃。两人因为江贵妃几乎闹到反目。皇后一气之下搬到庵堂去住。而那段时日,裴温时常去瞧你娘。有一回裴温去瞧皇后时,有人趁机在两人的饮食里下了迷情药。其实,裴温那天夜里什么都没做,但是天子却亲眼瞧见他衣衫不整地从皇后的禅房里出来,而可怜的皇后醒来后第一眼瞧见的便是天子,对此一无所知。”
“也许是对皇后有情,也许是因为形势所逼,天子并没有声张此事,只是秘密处决了当晚在场的宫女。而其中一名宫女逃到冀州,成了我的奶娘。这些事情,都是她说与我听的。公主若是不信,可以回去问问皇后,我可有半句假话。”
“谢柔嘉,天子心中一直认为你是野种,这才是他憎恶你的真正缘由。而我却借着这件事要挟他,若是他敢娶你,我就将此事宣扬出去。”
“你知道吗?我从未见过他那样害怕过,他甚至不敢跟裴温去求证。我一开始以为他是因为担心你不是公主。后来我才知晓,他生怕因为这件事伤了你那尊贵的自尊心,怕你知晓你在自己的父亲心里不过是野种,会活不下去。”
“拒婚之后,你一气之下同你那个便宜兄长远走朔方。我当时心里高兴极了。只要你不要他,我就有机会。直到后来,他背着我偷偷跑去朔方看你……”
听到这儿,谢柔嘉猛地抬起血红的眼睛,问:“你是说,他去朔方找我过?”
“你不知?”楚玉愣了一下,嗤笑,“也对,他心中以为你恨极他,喜欢的是你那个便宜哥哥,自然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谢柔嘉身子微微颤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