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棉轻快地拍手:“那就对啦,只要他还记得前世的一切,只要他还想重回皇权巅峰,那他就永远永远都将活在彻骨的痛苦和狰狞仇恨中。”
“我不需要去和他说些什么,不需要站在他面前炫耀什么,我只需要站得更高,过得更好,他就会在那滩恶臭的淤泥里绝望挣扎,被仇恨和痛苦侵蚀所有的理智。”
“或许终有一日,他会变成毫无理智的疯子,他曾经所拥有的一切,全都只是一场再也醒不过来的梦境而已。”
云棉慢慢说完,手里原本没有怎么翻看的兵书也缓缓放在了桌上。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闭上眼,再睁开时一如往常那般清澈通透。
“系统叔叔,二哥说一个人此生所能遭受的最大痛苦,不在于身体,而在自己的内心。”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一字一句轻轻地说:“我的心里被娘亲和家人们的爱塞得满满当当,这里已经装不下更多的仇恨和怨愤了。”
而云逸,他内心的野望只要一天不消,他的痛苦就会日渐增多。
他会自己腐烂在阴暗的角落里,腐烂在云棉此生都不会再踏足的地方。
二哥说她的名字来源是南柯国一种洁白如云朵的花,是一朵温暖的,柔软的小棉花。
云棉喜欢这个解答。
在系统叔叔询问的时候,她是有心动的,她想要将云逸绑起来,拖到高高的城墙上,让他也如同剧情里的云棉一样一跃而下,摔成一滩猩红的烂泥。
所以她在一句句说服系统叔叔的时候,也在一句句说服自己。
她的人生还有好长好长,她要让云逸亲眼看着,亲耳听着自己活得有多好。
就如同上辈子,云逸折磨娘亲那样,让他生不如死,却又不敢去死。
“棉棉。”系统忽然说:“我觉得这个世界的你突然长大了好多啊。”
上个世界的棉棉,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虽然温柔,却还是被妈妈和朋友一起宠成小朋友,她的人生几乎没有遭受过任何波折。
可这个世界的棉棉,会因为杀敌将手指勒出森然白骨,会毫不眨眼连射两人,会玩弄人性钓鱼执法,甚至与千军万马中如一颗棋子一样悍然冲杀。
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个灵魂,却好像不知不觉就沾染上了鲜血和刀锋铁刃的森冷味道。
如今才十几岁的她,却好像比上一世几十岁的她还要果决成熟一些。
像一株拼尽全力才顶破石头的小树,在一点点雨露的浇灌下,拼命地生长生长,然后终于能够在阳光下肆意地伸展枝丫。
云棉把系统叔叔捏在手里放在肩上,而后翻身轻盈地跃上马背,眉眼像是被阳光点缀过一样明媚:“那当然啦!我可是要当大将军的人!”
小树还在拼命长,终有一天,她要顶碎身上的巨石,长成参天良木!
“小棉花,这是最后一战了,此战过后,海晏河清。”白烈和云棉并肩骑在马上,站在高处眺望下方数十万大军。
云棉轻轻颔首:“天下初定后,你是不是就要结亲了?”
白烈原本严肃的表情猛地一滞,而后脸颊慢慢染上一抹红,干咳一声:“等这一战结束,我就去找陛下求一纸圣旨,然后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将她娶回家。”
他未来的妻子同样是武将之女,云棉见过,是个笑起来像潋滟湖光般的女子。
一晃数年过去,大哥已经娶亲,二哥也在濯选太子妃,而云棉也终于履行了自己当初的承诺。
当初和雪境国一战,她以最少的伤亡赢得了最大的胜利,此一战后,小将军之名传遍四洲,她也凭借着谋略和军功,一步步爬到了将军之位。
今日这一战,是大庆征伐天下的最后一战。
是大庆和雪境国的最后一战。
军中鲜红的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云棉拽着缰绳,身下的马不安分地打着响鼻。
“传令。”云棉的声音被风吹得破碎,却又很快凝成一束,比风雪更为清冷凛然:“攻城!”
号角声呜咽响起,攻城的军令一瞬间在战场上响彻,这一战,大庆的兵士满怀破竹之势,犹如一柄尖刀直直刺入敌人最柔软的脏腑。
这是最后一击,也是最致命的一击。
厚重的城门被合力撞开,云棉站在高处垂眼看着,忽而对身侧的白烈笑道:“你看,我早便说过,我是最大方的人了。”
不知这份登基大礼,二哥可还喜欢?
两位领兵的将军在高处观阵谈笑,下方最后一片国土也终于彻底被烙上大庆的烙印。
四国终于统一,如云棉所说,自此,天下初定。
一切百废待兴之时,新君上位,大赦天下,此后一应功绩皆留笔与史书,或浓墨重彩,或鲜活灿烂。
云棉躺在晃晃悠悠的摇椅上,听娘亲讲述当年皇位之争时的凶险,听着听着,便打了个哈欠,慢慢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自从开始征战天下,她已经许久不曾睡过一个好觉了。
如今听着娘亲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一直难以安定的心便缓缓静了下来。
她做了好长一个梦。
梦里没有金戈铁马,没有沙场连营,没有什么大漠黄沙,更没有征战天下。
只有娘亲把幼小的她轻轻抱在膝盖上,捏着她幼嫩的小手,在粗糙的纸张上轻轻划过。
“小棉花,这个字怎么念的?”
“小棉花,天边的云是不是像一只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