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颗好坏好坏的心脏……
被它唤醒的人偶,会是什么样子的?是人形师最喜欢的棉棉吗?如果不是怎么办?人形师会不会难过?它会不会伤害人形师?
人形师说这颗心脏是那个小王子送给她的,那个小王子真是个坏蛋!
人偶娃娃紧张又担心,但它没有看到那只小人偶苏醒过来的画面。
因为在那之前,它突然被人形师从制作台上拿下来,随手放在了一个更隐蔽的地方。
人偶娃娃懵懵地看着眼前突然而至的黑暗,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突然把自己藏起来了?
……是因为不想让那只人偶看到我吗?
小人偶娃娃觉得自己的心脏闷闷的特别难受,它藏在阴影里,看不到画面,只能够听到人形师正在用特别温柔的声音对那只刚醒过来的人偶说话。
“我抱你下来。”
“棉棉,你自己走路试试,要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现在就告诉我。”
她以往清冷的嗓音,在对那只人偶讲话时全都消融不见,反而愈发温柔。
人偶娃娃在黑暗中抱紧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嫉妒和悲伤不断侵蚀它脆弱单薄的灵魂,偏偏还要受虐似的强迫自己继续听下去。
它听到人形师对那只人偶说:“我叫云锦初,你叫云棉,棉花糖的棉。”
……原来她不叫妈妈,原来棉棉完整的名字是云棉,棉花糖的棉。
小人偶娃娃也不知道棉花糖是什么,它只是有点小小的难过,为什么自己先拥有的名字现在成了另一只人偶的呢?是我偷走了它的名字吗?
耳边人形师还在说话:“等你学会流畅使用身体后,我就带你去人形师协会进行关系结契,到时候你就是我的女儿,所以以后你可以称呼我为……妈妈。”
“妈妈……”人偶娃娃轻轻呢喃出声,眼泪却不自觉地夺眶而出。
原来妈妈是这个意思啊。
可它是你的女儿,我又是什么呢?
人偶娃娃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那只人偶就能那么幸运,自己却只能躲在黑暗里,听着它被人形师温柔地喊着棉棉,听着人形师说曾经在梦里见过它多少次。
人偶娃娃听着听着,就慢慢安静下来。
它擦掉自己的眼泪,将自己缩成一小团,藏在这具身体的最里面,封闭了对外的听觉,假装自己是一只真正没有任何生命的人偶娃娃。
它不想听那些会让自己嫉妒和伤心的对话。
它不喜欢那只叫“棉棉”的生命人偶。
它也决定不要再那么喜欢已经拥有别的女儿的人形师了。
“没有关系的……”小人偶娃娃蜷缩着抱住自己,带着哭腔小小声安慰:“就算我不是棉棉,就算我没有妈妈……也没有关系的。”
就算再也得不到好多好多的爱,也没有关系的。
反正,它也只是一只没有名字没有妈妈什么都没有的人偶娃娃。
“等我死掉就好了。”
小人偶呜咽着抱紧自己,等它死掉了,就再也不会这么难过了,不会偷偷掉眼泪,不会看到人形师成为别人的妈妈,也不用再成为偷走别人名字的小偷。
没有得到爱也没有身体和心脏的人偶灵魂,迟早会死掉的。
所以都没有关系,等死掉就好了,早点死掉,以后再也不要当这个人形师的人偶娃娃了。
她是别的人偶的妈妈,不是我的。
人偶娃娃被迫躲藏在黑暗中,终于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于是它将自己日渐羸弱的灵魂彻底封闭在这具小小的身体里,不再透过那双漆黑有神的双眼欣喜期盼地注视那位人形师,也不再听到任何人形师和生命人偶之间温馨有爱的对话。
它只是乖乖的蜷缩在一望无际的黑暗里,一点点数着时间,默默期待着自己灵魂消散的那一刻早点到来。
不会有人知道它曾活着来到过这个世界。
那位制作出它的人形师也不会知道有一只小人偶娃娃曾经满怀欣喜的每天都期盼着能被她轻轻抱一抱,哪怕只是多说两句话。
它不是人形师梦里的那个“棉棉”,所以它从生到死,拥有的所有东西,都是偷来的。
名字,妈妈,那些温柔的笑容和抚摸,那些自以为是的骄纵和亲昵……全都是偷来的。
它不想当卑劣的小偷,所幸等死亡降临后,就不会有人知道它偷走过什么。
因为没人知道它曾存在过。
于是人偶娃娃也就不知道,将它藏入黑暗中的人形师,在不久之后,温柔的帮它梳好长发,又为它精心布置了一个漂亮精致的橱窗,将它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云锦初带着新生的生命人偶来到橱窗前,温声说:“棉棉,这些人偶都是妈妈自己的收藏品……”
被叫做云棉的幼态人偶闻言,抬眼看向着高大的占据了足足一整面墙体的人偶橱窗,目光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就不感兴趣地收回。
它不耐烦听人形师展示什么藏品,看到这些毫无生命的人偶娃娃,它只会想到曾经同样被这样活生生关在玻璃柜里进行展示的自己。
所以它掩下心底倏而升起的怨毒戾气,微微鼓着脸软声撒娇道:“妈妈,我想出去看看~”
它没有察觉到人形师冷漠到可怕的注视和探究,只是露出可爱的向往之情,眼眸亮晶晶地期盼催促道:“妈妈,能带我出去看看吗?外面是不是还有很多人偶?我可以和它们交朋友吗?”
云锦初安静了一秒,在它仰头看过来时,松开眉心缓缓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当然可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