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棉:“……”
妈妈,这个小姐姐真的好粘人奥,连睡觉都要我陪着才行。
但是看着姐姐红红的眼眶,想到她刚来陌生的地方,还换了个妈妈,云棉又一下子心软了。
(捉虫)
下午的阳光从窗帘外温和地洒进房间,吴音抱着睡得乖乖巧巧的小朋友,自己闭上眼却怎么都睡不着。
上辈子她们在一起这样依偎着睡过好多个冷寂的夜晚,但吴音已经有整整十五年没有这样抱过云棉了。
还是这么小这么q版的云棉。
像团软乎乎的棉花糖,又像一个白软的小包子,肉嘟嘟的小脸总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轻轻戳一戳,可又怕真的把小孩给戳醒了会很难哄。
吴音记得棉棉是有起床气的,就是不知道5岁的棉棉起床气大不大,好不好哄。
这才认识没多久,她理智地按捺住了自己蠢蠢欲动想戳醒棉棉的冲动,自己也学着小朋友的动作将自己蜷缩成一小团,两个小孩面对面拥抱住彼此,在午后的温柔的阳光中睡得安稳静谧。
云朵饭店里,自从吴音被云棉牵走后,吴晚紧绷的身体就好像自然了很多。
不可否认,在吴音这个陌生又的确下意识亲近的小孩面前,吴晚是有点紧张的。
特别是当小孩吃饭时吃着吃着就哭出来,吴晚那一瞬间连手脚该怎么放都不知道了。
云锦烟将一盘糖拌黄瓜推到她面前,温声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吴晚茫然地回望,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种对自己而言似乎毫无意义的问题。
云锦烟看出她的疑惑,目光停了停,语气平静:“阿音在之前的家里过的什么生活我们不知道,但她的物质肯定是不缺的,你把关心给了昭昭,短时间里恐怕也扭转不过来,可你除了感情,还有什么能给阿音的吗?”
不等吴晚有所反应,云锦烟继续道:“人生错位是你们成年人和医院方面的错误,不是孩子的错误,你不能让阿音在换回来后什么都得不到吧?你不觉得这样对一个孩子而言太过残忍了吗?”
无论别人怎么看待两家孩子抱错又换回来这件事,至少在云锦烟看来,两个孩子是完完全全承担两方大人和医院所有错误的唯二受害者。
她们连出生都选择不了,所有因为成年人造成的错误,最后都变成了落在她们身上的惩罚。
“我……”吴晚被云锦烟的话说中心思,有点愧疚地捏紧筷子,垂眼轻声道:“我会尽力对她好的。”
闻言,云锦烟微微拧眉,继而沉声道:“原本这是你的家事,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而已,不该操心什么,可阿音以后会和棉棉一起上学,我希望她的心理健康,也希望一个好好的小孩,不要被扭曲的家庭关系影响了心智,再像你一样困在心结里一辈子都不出来,那对孩子而言未免也太残忍了点。”
在吴晚怔愣看过来的时候,云锦烟知道自己特意将话说的重了是有点效果的,至少对方现在没有再因为孩子换了而一个劲的悲春伤秋。
“她才是你真正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孩子。”她说:“你和你男人从怀孕开始就一直期待的,你们之后遇到危险也拼命去保护的,你们真正的血脉,都是这个孩子,不是黎昭昭。”
“原本抱错孩子就是医院和你们的失误,你光看到她享受了几年富贵的生活,又怎么知道她有没有在那个富贵的家里受过多少委屈呢?”
随着她的质问,吴晚的心脏仿佛也被一只无形的手越揪越紧……
直到云锦烟一字一句地问她:“吴音才是你们真正的女儿,黎昭昭不是,吴昭昭也不是,她没见过亲生父亲,如今你作为她唯一的亲人,也要爱别人的孩子却不爱她吗?”
吴晚流着泪崩溃地摇头:“我、我没有不爱她,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
只是放不下昭昭?
只是觉得她不是自己的女儿昭昭才是?
只是不愿意再接纳一个陌生的孩子?
只是想要昭昭当自己的女儿?
一句句话在喉咙里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她在死寂的沉默里将那些“只是”一个字一个字咽下去,喉咙生疼,像是吞下了一枚又一枚锋利的刀片,刀刃肆意的将喉咙和心脏都割得血肉模糊。
所有的逃避都被云锦烟揭穿,被对方用平静却锋锐的话语一步步逼到绝境,于是不得不认清自己的心,也清楚看到用谎言欺骗掩盖自己真心时的狼狈不堪。
在沉默间,云锦烟再次重新问出一开始的问题:“所以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总不能还天天躲藏在屋子里不出门,连菜都让那么小的孩子给你带回去,每天靠着楼下的租金度日,以前昭昭那么小的年纪就要照顾你,现在你总不能再要求阿音也这样照顾你吧?”
云锦烟平淡的声音里没有丝毫嘲讽,却让吴晚心脏一紧:“你可没有给予阿音什么值得她付出的东西,却要让她也像昭昭一样照顾你?”
吴晚:“……”
她现在终于记起自己曾经双腿还完好的时候,也是畏惧和云锦烟聊天的。
对方看问题总是一针见血,她们曾经虽然是朋友,但吴晚和对方相处时总有几分忌惮畏惧,但没想到一朝家破人亡后,也只有云锦烟还愿意天天照顾接济她……
她掩饰般地夹了一筷子糖拌黄瓜,被削去皮拍成不规则块状的黄瓜上撒了一层细薄晶莹的糖粒,翠绿上点缀着霜白本就极其好看,当细细的糖粒在黄瓜表面一点点融化后,瓷白的碟子底层就铺了一层青绿漂亮的糖水,其间点缀着些许黄瓜籽,就是餐桌上最爽口也最家常的凉拌小菜了。
吴晚爱吃糖拌黄瓜,是因为糖拌番茄还是有点酸,黄瓜却是清甜爽口的。
只是她没想到云锦烟竟然记得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对比起来,对方说的那些话,似乎并不太符合她这么细致妥帖的性格。
显得太过咄咄逼人了些,可吴晚从始至终……连句完整的回答都给不出来。
甚至在对方的询问下,她用来掩饰情绪的夹菜的动作,都因为手抖被出卖了个彻底。
“……我这个样子,又能做些什么呢?”她颓然认输,放下筷子后近乎恼怒地抬手,紧跟着用力锤了下自己毫无反应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