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棉甚至早就已经忘记了那个东西,除了它时不时在耳边播报谁谁谁违规即将死亡的信息,总是吓得云棉半夜突然惊醒以外,对云棉而言没有任何作用。
她每天身上都只有5块零花钱,那5块钱,她从开学第一天,一直在书包里放到现在,一次也没有舍得花掉过。
她没有主角程牧的金手指,也没有别的成年玩家那么成熟的世界观和警惕心,她不觉得自己的生活被这个什么游戏改变过,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金额永远倒数第一,所有人都能翻开她的信息进行查看。
在她信息那栏,爷爷的名字变成灰色时,云棉还在和妈妈比谁的手更大一点,幻想自己长大后能一下子牵住妈妈手的时候。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看到这一幕,已经很不忍心了,毕竟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单纯到有点傻乎乎的小孩,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身处于怎样可怕的漩涡,每天最快乐的事情就是趴在妈妈怀里睡觉和放学的时候等着被爷爷奶奶从老师手里领回家。
[我已经把唐尘和他手下那些走狗玩家的名字全部拉进黑名单了。]
[他到底有多恨这家人?就算是这样了也要算计他们家破人亡?有一说一,我看着一点都不觉得爽,欺凌幼小老弱……真令人作呕。]
[我受不了了,这个金钱游戏开发出来投放去小世界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我看了那么多世界,就这个世界里的前十玩家会迫不及待将一群小孩挑选为新玩家!他们是觉得欺负小孩听到小孩的死亡播报更快乐更愉悦是吗?!]
[再说一遍,唐尘就是个人渣!妈的,最后他要是成了榜一被引渡到我们的世界,我一定让他也尝尝这种落魄的苦难,他应该最了解这样的生活该怎么活下去吧?]
在观众们无数的谴责声中,云棉趴在妈妈怀里,晒着秋日暖洋洋的日光,连梦里都是飞来飞去的小月饼,吧嗒着嘴睡得喷喷香。
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卷帘门发出的哗啦啦的声响让云棉一下子从香甜暖融的梦中惊醒,她猛地从妈妈怀里支棱起耳朵,眼神警惕如小兽般死死盯住那扇正在被敲响不断颤动的卷帘门。
云木锦抱着女儿起身,同样安静地倾听着。
和里面的静谧不同,卷帘门被人一次次急促地敲响,动静大到隔壁的小黄跟着狂吠,云棉还能听到有几道邻居家熟悉的声音隐约响起,像是在问敲门的人要找谁。
一面安静到落针可闻,一面喧嚣得极为热闹。
云棉缩在妈妈怀里,感受着妈妈逐渐用力抱住自己的力气,突然觉得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无助惶恐过。
“妈妈,我去看看。”云棉小声说完,从妈妈怀里挣扎下来,一步步靠近那道门。
可她心里莫名的不安也如厚重的阴影一般涌动着将她席卷。
“家里没人吗?”
“不会的,肯定有人在家,陈阿姨的女儿眼睛失明,一般不会离开家里乱跑的。”
“那怎么还没人开门?”
“再用力敲几下试试,可能在睡觉吧。”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真是造孽啊,怎么就摊上……”
“真是应了那句话,厄运专挑苦难人,麻绳……”
那些嗡嗡嗡的对话声,在云棉一步步走向门后时,仿佛也像是她梦中的那些声音正在一点点嬉笑着走进现实。
云棉有点想要退缩了。
她不敢开这扇门,不敢去听这些热闹的对话,只想陪妈妈安安静静的晒太阳,乖乖等爷爷奶奶带着月饼回家。
“棉棉,开门。”身后突然抵上一只手,颤抖但坚定地挡住了她退缩的脚步。
“妈妈……”云棉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些哭腔。
云木锦在手上加了点力气,声音发颤却仍旧轻声说:“棉棉乖,去给他们开门。”
云棉抬手胡乱擦掉眼泪,跑过去将门打开。
只有一扇供人出入的小门。
门开的一瞬间,外面的光亮瞬间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但下一秒,这些光亮就被那些急切到往里拥挤的人给挡得严严实实,门后又是一片清寂的冷。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你爸妈被车撞了!”
“你妈现在正在医院急救,需要家属签字,赶紧跟我们走!”
“你爸被车压碎了腹部,已经抢救无效了。”
“你们家还有别的人吗?别愣着了,赶快找两个靠谱的人和我们一起去医院。”
“…………”
“……”
云棉恍惚地站在妈妈身边,感受着妈妈的手指从阳光下的温暖,一点点变得冰冷发颤,她握着妈妈的手指,却像是握着一具没了温度的尸体。
云棉仰头去看那些看似满脸急切的人,他们逆着光,身影如重重鬼影,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将自己和妈妈包围起来,在她们耳边拼命说着听不懂的话,最后这些声音都变得尖锐可怖,让人不安惊惧。
云棉拼命推开一个围在妈妈身边喋喋不休的人,自己挤出人群跑回棚屋里翻出书包里藏了好久的5块钱。
“妈妈,我们去医院。”她重新牵起妈妈的手,牵着妈妈往外走,眼泪一颗也没有往下掉。
是邻居家的阿姨送她和妈妈去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