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在‘朋友’两个字上咬了重音,同时伸出手想要捉住少年的手腕,却在视线触及少年满身的尘土时,动作顿了一下,转而捉住少年相对干净的衣领。
“你相信一个逃犯的话?也不信我的话?”
泛着凉意的气息蹭过颈侧,谢宝琼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但随即身体便被青年拽着往前拖,挡住去路的黑影重新隐没回黑暗中,青年拖着一路回到了他挖出的那个洞口,如冰萃过的声音响起:
“你倒是能耐。”
后衣领被人往下拽,谢宝琼被迫抬起头,月光顺着挖开的洞口洒入,落在他的眼中,并不刺眼,反倒是余光中青年阴沉的脸色更加晃眼些。
“舅姥爷,脖子酸。”
凉丝丝的手指从衣领移开,转而攥住少年纤细的脖颈,微微收拢:
“你的胆子似乎格外大,不怕我杀了你?”
面具被剥开,那丝虚情假意也不剩下什么维系的必要,林桉眼底情谊尽数褪去,剩下一片森然。
尽管命脉被人掌握,谢宝琼在月光映照下无处躲藏的脸却从容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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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兽拟小剧场
谢还在赏味期但已学会拆家的小比宝琼:呜呜
谢琢(被小狗哼哼唧唧蒙住双眼版):我家小宝怎么可能会拆家
林桉:??你看着我家里这么大一个洞再说一次
“你自见到我后,就改变了想要杀我的想法。”
少年面色恬淡,语气笃定,清冷的月色在脸上泛起一圈朦胧的光晕,继承了母亲一脉的杏眼微微转动,直视那双相似的眼睛。
束缚在脖颈的力道不曾放松,平稳的脉搏每一下跳动都传递到那只手的手心。
林桉的手稍稍收紧,压在那跳动的血管上,潺潺的血液在皮肤之下流动,但他们之间牵连的血脉早已被斩断。
感受到脖颈的压迫,少年的语气仍不急不缓:
“如果你要杀我,你根本不会将我安置在就近的院子中,而是将我与他们一样关押在这里,或者根本不会让我有再次睁眼的机会。”
澄明透亮的杏眼眼尾微微下撇,月华照出他根根分明的睫毛,眼前的洞口散发微微莹光,不规整的边缘像是天空缺了一角的残月,更近的林桉脸庞完全隐匿在阴影中,眼中倾泻的神色比周遭的环境更加阴冷。
“我身上有你想得到的东西。”谢宝琼斩钉截铁地落下话音。
钳住脖颈的手松动,冰凉的触感像是蛇游走过皮肤。
林桉像是对待猫狗般,拇指轻轻在少年下巴和咽喉的位置蹭过,见到少年蜷缩的模样,才满意地收回手。
随后身形变幻,两人从阴暗的地宫中来到山巅。
青年立在崖边,身上的锦袍和发丝被峡谷间的烈风吹动,巨大的残月挂在他的身后。
落在草地上的少年转了个圈,才看清不远处的人影,身体下一秒腾空而起,被拽向月亮,落到月下倩影的身侧。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扯着青年衣摆站稳的谢宝琼不解地开口,这是这件事中他唯一想不明白的事——
他的本体只是块普通不过的山石,就算被人雕刻成墓碑,也仅仅是形状上的转变,无法改变他是块石头的本质,天地这么大,石妖的数量虽少,但也绝非他一个,他实在想不到自己本身有什么是值得看起来什么都不缺的林桉觊觎的。
林桉瞥过衣摆上的小手,目光停滞一瞬,里面令人难以捕捉的赞赏被玩味盖过:
“你自己竟不知道?”
谢宝琼脸上的困惑更重,他该知道什么?
“那似乎没有养着你的必要了。”青年话虽如此,却并未翻脸,他按住小孩的头,强迫后者望向山下。
“看到了什么?”
青年冷冽的声音被山风送到耳中,谢宝琼眼中映出明灭的灯火,巨大的宫殿之中,有人影走动,再往下,尚未撤走的花灯如一条坠落人间的光河,模糊的人影在其中攒动。
“房子和人?”
他仰起头,不太确定地答道。
穿插在他发丝间的手指动了下,青年轻蔑的低笑飘散在风中:
“不,是一堆供我取用的工具。”
谢宝琼看向青年的目光平静又怪异,他不能苟同青年的想法,但他没出言反驳一个听起来像是疯子说出口的话,谢琢教过他不能跟疯子争长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