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忍心去看仲绮罗的脸,只牢牢盯着仲谦与。
“因为仲绮菱的天赋比仲绮罗好,所以直到仲绮菱碎丹,仲绮罗才能顺利占用她的身体,可如果仲绮菱一直稳步修行提升,莫非你还要再用百年、千年凡人的魂魄来维系她生存吗?”
仲谦与觉得这问题很可笑。
“有何不可?我才杀了多少凡人,你们海兽每年便要吃掉多少凡人,凡人、修者每年又要吃掉多少海兽?你们吃掉对方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我是为了让我女儿活下去,又有什么区别?”
接连几个问题,问的淼淼一噎。
“可、可你们是同族同类啊。”
“笑话,你们海兽就不吃海兽了?”
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仲谦与将仲绮罗放下,安置到丝线最下端编制而成的蒲团上。
却不料仲绮罗的屁股还没落稳,整个人变像烫到一般蹦了起来。
“可我不想活了!”
她一把擦掉脸上的眼泪:“爹,我本来就不该活着的!”
仲谦与脸色陡然转阴,不再看仲绮罗,反是扭头恶狠狠的瞪着仲绮菱。
“不该活着的是她,从一开始,炼制出的灵童便应该只有一个!”
费尽全力做出的却是残次品,这口闷气已在仲谦与心中憋了二百多年。
“你为何是灵体?因为你的身子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孤魂占了!就是仲绮菱!若不是她,你又如何会遭这么多年的罪。”
活了二百年,总算知道自己为何从小便惹父亲不耐。
比起愤怒,仲绮菱心中更生出一阵阵的悲哀:“若投胎有的选,我又如何愿意投生到此处?”
更让她心寒的是,仲谦与根本不在意她所思所想,只低着头安慰仲绮罗。
“你若是喜欢姐姐,就让她变成你的衣服,一直陪着你,岂不更好?”
“爹爹,不要再一错再错了,没有身体的我,才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活着的那个。”
明明已活了二百多年,仲绮罗眼中却始终有股少年人不谙世事的天真澄澈,即便说到死亡,她也没有分毫的怨愤不甘,仿佛在描述一朵即将开败的繁花。
“爹爹,您说娘死了就化作了天上的星星,我可能也要去当星星了,只是这次,我不想姐姐再陪我了,好吗?”
众人皆因她这话心中发酸,唯有仲绮菱眼中迸发出了希望的火苗。
“爹,您要做什么,我都可以帮您,相信我,我会比仲绮罗做的好,灵童、灵童算得了什么?我有比灵童更有用的东西,只要我活着,我们就……”
“你当你偷偷闯入蓬莱禁地,真的无人知晓?”
仲谦与打断她语无伦次的挣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当这么多年为何无人能取出那样法器?真是因为所谓的‘信念’、亦或是‘先人遗训’?你错了,面对力量,谁都渴望拥有,这么多年圣器一直被放在禁地,只不过是因为无人能取得出来罢了。”
最后的秘密被戳破,仲绮菱双眼猩红似癫狂的困兽,仲谦与刚绑上去的菱角,也因她牵动的红绳而抖如风铃。
“既然它选择了我,就应该是我的,没有人能夺得走!”
仲谦与却用一种怜悯而可笑的眼光看着她。
“你看你,永远只有足够的贪心,与足够的愚蠢,你真的了解圣物吗?你真的翻阅过足够的典籍吗?还是只知道它是好东西,就不顾一切的想要抢过来?”
在仲绮菱略带慌张的不解神情中,仲谦与笑出了声。
“海皇神杖,一直都在寻找合适的容器——这才是先人遗训中最重要的告诫。”
“容、容器?”
仲绮菱脊背发凉,勉强扯出一抹笑:“我们说的不是一样东西,我从圣物中唤醒了系统,只要拥有海皇系统,就能……”
她猛地收住口,却只在淼淼一人脸上发现了惊讶神色。
水灵龟、玄坤兽与仲绮罗三人,是压根没听懂他们在什么,满头雾水不知话题怎么忽然从灵通转到了圣物身上。
而最该知道真相的仲谦与,却在月光透过洞壁,照射在蒲团上的那一刻,直接催动了阵法。
“海皇系统,也需要容器和灵力啊。”
他的声音极其轻柔,却恶毒的像是地狱钻出来的厉鬼。
“不然你当我为何要炼制灵童?”
众人皆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然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洞室内响起郝娴的声音。
“仲阁主!”
她声音又高又亮,但更亮的,却是击碎丝线上菱角的电光。
“海皇这个梦,我看您怕是做不得!如此邪修行径,想必您的弟子也尽不知晓吧!”
仲谦与转身,对上的五十双惊诧的双眼。
他目光微沉,却并不慌张。
月光通过阵法,反向上蔓延,一点点侵染着红色丝线,像蛛丝一般莹白如玉,而仲绮菱姐妹的魂体和身体,就像是捆在蛛网上的祭品,脆弱妖异。
洞穴渐渐染上一层银白冰冷,仲谦与站在阵法前,目光却一点点变的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