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此时,却忽听一女声道。
“那我倒要问问,郝真人身上的煞气究竟因何而来?若没有郝真人收了那煞气,你们断云又会害死多少人?恐怕不止几座城那么简单吧!如今郝真人代断云门受过,畜生尚且知恩图报,断云门却非但不感激涕零,想办法弥补自己的过错,还要将恩人赶尽杀绝,真是好一个无情道,原是只对旁人、恩人无情。”
“你……”
断云修士怒发冲冠,刚要开口,却被她继续打断。
“还有你们万象塔,人家的事,你们跟着掺和什么?还天天满嘴慈悲,自家佛子丢了,不寻自家,反推到无可辩驳陷入谷底的郝真人身上,真是好一招栽赃陷害,不愧是专挑软柿子捏的善心出家人!”
她语速不快,却声音洪亮高亢,竟是让哪方都插不进嘴,噎的纷纷起身要给她好看。
“谁!报上名号站出来说话!莫不是只敢做个耍嘴皮子的可耻鼠辈!”
众人转身四顾,只见一女修悠悠然呷了口茶,落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轻轻的脆响。
“我的名号,你们不是都知道?”
众人大惊。
“郝娴?!”
郝娴也大惊。
这人……
妈耶,虽然对方幻化的跟自己一模一样,可那说话的语气,完美到有些假的表情,以及举手投足间自己学八百年也学不会的贵公子神态,真是化成灰她都认得出来。
“裴二狗?!”
真正不敢说话的‘鼠辈’郝娴, 本来在门外听的一肚子火,却不想有正义之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跟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将她的心里话全给骂了出来,听的她好不过瘾。
当然, 解气之余, 郝娴也不免为对方担心, 万一真打起来, 还令对方受了伤, 那就真是自己的过错了。
而且郝娴总觉得对方不知哪里有些熟悉, 若说声音, 似乎也不是记忆中的声音,可声音里的某种气质, 就像陀螺转出来的漩涡一般吸引着郝娴。
于是苟了一年多的郝娴,终于没忍住, 从窗户探出脑袋,去看说话的人。
而这一眼, 也险些吓得郝娴直接暴露身份。
“裴二狗?!”
这个名字含在嘴里的时候还是惊诧, 吞下去的时候, 已经变得有些湿咸,就像是从眼睛里倒流回去的几公升眼泪, 噎的她喉头酸涩。
但随即, 这种酸涩就变成了甜,一种想让她再次惊叫起来,想叫她跑过去抱住他, 狠狠咬他一口的酸橘子糖。
原来这一年来冒充自己‘招摇撞骗’的一直是他。
原来, 他才会说‘放心, 万事有我’。
原来他没有嫌她累赘,她不是被抛弃的那个人,而是被保护着的那个人。
郝娴曾经一直觉得裴霁傻,从小就傻,被自己骗着忽悠陪练,大了也傻,总被自己当做冤大头,甚至到现在她都没还清他的钱。
但从未像现在这般,郝娴觉得他傻得冒泡,搞‘替身文学’这套他竟然是从小到大一直都没变过,幼时帮自己背锅,现在直接装做自己扛锅,那么好面子的人如今连裙子都穿上了,恐怕叫他爹知道得惊掉大牙。
茶社里面已经动起了手,本来就带着任务来的断云、万象塔弟子,被裴霁言语一激,手下更是半分不留情。
裴霁似乎是怕暴露灵根不同,只防,不怎么出招,但还是将茶社掀了个天翻地覆。
郝娴就伴着这叮里咣啷的声音,也跟个傻子似的又哭又笑,倒是引得几个郝娴的路人给她多扔了俩铜子。
“原是脑子不灵光才被扔出来讨饭,真是个可怜的,见到仙人打架都不懂的躲,恐怕也没几天好命了。”
郝娴没听清路人在说什么,但她听清楚了一句。
“郝娴,站住!”
郝娴一抬头,刚好看见裴霁从自己头顶的窗户飞出去。
他还真是个有审美坚守的,都到这地步了,逃跑也得优雅的踩着云,再想想她郝娴本人,貌似这么些年打架的时候整个人从没有囫囵过。
“裴……”
郝娴喊了一嗓子,又赶紧噤了声,没敢被人发现。
然后她顺着墙根,一路蹦蹦跳跳小跑着来到了城中废品处理处。
果不其然,裴霁就在这里等她。
“你还记得这里啊,当初咱们那个像棺材似的铁箱子就是从这里捡的,后来才发现……”
“你没有跟他去北漠?”
裴霁打断郝娴,站在一处勉强还算干净的木箱上,抬手设了个结界,又皱眉看她。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竟然连件衣服都买不起了?”
“买?我连乾坤袋都打不开诶。”
郝娴抱怨了一句,又解释说:“没事,我扮成乞丐是为了……”
“拿着。”
裴霁扔给郝娴一袋灵石,里面还有些金银,沉甸甸的,在凡人地界置办个小院子应是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