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鸾在帝王狭长的幽眸中看见了怒意,她立刻垂首:“微臣不敢。”
眼下的封尧对她而言,太过陌生了。
她已不知该用什么方式去应对,好像以君臣之道的相处模式才是最合适的。
安静之中,玉鸾似乎听见一声冷哼,随即,就感觉到一股冷风拂面而来。
帝王行走带风,他从她身边路过,独留一抹飒气凌然。
那股淡淡的薄荷沁凉气息,久久不散。
玉鸾内心暗暗唏嘘,但不多时就听见男人的声音低喝传来:“还不快跟上!”
“是,微臣领旨。”玉鸾从圈椅上起身,垂首一路跟过去。
这司寝女官的职务,她已事先了解过,旁的差事倒是尚且可以应对,可帝王与后宫嫔妃燕/好之时,她也得守在一旁,为了方便记载下帝王的雨露。几时开始,几时结束,中间又历经了多少“跌宕起伏”,俱要细细记载。
总得来说,经她之手,需得写出一本帝王起居实录。
碧落殿,卫冬儿早已恭候多时。
鉴于封尧上午的“指点”,卫冬儿沐浴过后便没有再梳繁杂的发饰,身上除却那套艳红色薄纱睡裙之外,再无旁的修饰,也不再涂抹上浓郁的香膏。
这般模样,瞧上去还真是病若西子胜三分,绵柔到了骨子里,让男子不由自主的想要格外怜惜。
玉鸾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眼帘,蝶羽般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手里捧着一份帝王起居录,安安静静在待在帝王身侧。
卫冬儿羞燥到了极致,面颊飞上红霞,她也是初次穿上这种清透的衣裳。面对自己心悦之人,年轻的姑娘家总会难以招架住。
“嫔妾给皇上请安。”卫冬儿娇滴滴的俯身请安,嗓音极轻极柔。
封尧眸色无温,眼底过于幽深,看不出具体神色:“冷了就多穿些,何必如此,说话都哆嗦了。”
帝王一言至此,低声吩咐:“来人,给昭仪娘娘备衣裳,冻伤了昭仪,朕必当问罪!”
卫冬儿:“……”
众宫奴:“……”
玉鸾:“……”
旁人或许以为帝王不解风情,可玉鸾却十分了解这厮,他何止是解风情,年少时就是风月高手,甚懂女子心思。彼时,她一个眼神,他也能解读出来。
帝王怜惜自己的表妹,还知道让卫冬儿多穿衣裳,轮到她的时候,便是恨不能她不穿了。
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区别大若鸿沟。
何为怜惜?
何为消遣?
这二者的区别,玉鸾大概明了了。
她啊,对帝王而言,无非只是一个尚且有些姿色的供消遣之人罢了。便是冻死了,封尧也不会怜惜分毫。
宫婢很快取了一件披风过来,给卫冬儿披了上去,是以,封尧这才落座,准备用晚膳。
玉鸾立侍在帝王身侧,卫冬儿只觉得她十分碍事,要论起容貌,卫冬儿自诩不及玉鸾,又更何况,封尧与玉鸾曾是未婚夫妻,年少时情意绵绵。
卫冬儿只想与封尧独处,她倒也有些小心思,故意装作给封尧盛汤时,一不小心手掌一松,那碗热汤好巧不巧的泼在了玉鸾身上。
春裳单薄,里衣根本抵挡不了滚烫的热汤。
玉鸾疼到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尚且能忍。
卫冬儿做羞愧之色,茫然又懵懂的看向封尧:“皇上,这、这可如何是好?”
封尧吃了一块脆黄瓜,头也没回,只低喝一声:“出去!”嗓音仿佛掺和着愠怒。
这话自然是对玉鸾而言。
玉鸾垂首,服从应下:“是,微臣领旨。”
她捧着怀里的帝王起居录,后退了几步,这便转过身退出了内殿,她听见卫冬儿继续娇滴滴的温声细语,但具体说了何事,便什么也听不清了。
无帝王吩咐,玉鸾不能擅自离开,唯有在碧落殿外静候着。
等着帝王需要她的时候,再唤她入殿。
玉鸾在西花厅坐下,看着时不时有宫婢端着大漆托盘入殿内,亦不知封尧与卫冬儿到底几时……会需要她前去纪录?
玉鸾这几日都不曾睡一个好觉,不知不觉就趴在石案上睡去了,晚风卷着白日里的残热,满园花香,她身心俱疲。
不知过了多久,封尧站在了西花厅,四下无人,他垂眸看着趴睡下的女子,薄凉的指尖轻触玉鸾细腻的面颊,眸色幽幽。
玉鸾仿佛受了刺激,蹙了蹙眉头,嘴里喃喃说:“长青,我好难过啊……”
封尧指尖一顿,眼底迸发滔天寒意。
就在玉鸾还在昏睡之时,忽然一只大掌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从睡梦中拉醒。
“楚玉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