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安吉莉亚会亲自来现场,这点我保留意见。”洛斯攥着那把枪,指甲深陷入皮肉之中,全身的精力仿佛化作血迹,从掌心淅淅沥沥滴下,沉进了泥水之中,剩下一个躯壳,不得不接受现实,然后让自己的视线从模糊到清晰,背挺起来,声音沉下去,不得已保持着理智,让自己尽量客观地陈述意见。
“按照你在车上尝试激怒安吉莉亚的一番话来看,她至少现在已经不是那种为了满足好奇心可以不顾性命的人,她未必会亲临现场,或许会通过某种手段监控着事态的发展。但碍于设备限制,我推测她会在这周边……”
为数不多的理性像燃烧的倒计时,她的语速逐渐加快,话音未落,东边不远处,一道强光撕开了黄昏前平静的蓝天,紧随其后的是一声沉闷的轰鸣,仿佛连带着地面都在震颤——洛斯的话音戛然而止,迅速地与艾唯对视了一眼。
她们在海边!
“杀了我”
秦淮来不及躲藏,从反应过来到蹲下的这顷刻之间,“安吉莉亚”的皮肉被炸得四分五裂,血花横飞,被高高抛起后铺满了身后整截桥面,又很快被叫嚣的火舌吞没,靠近吊桥的一众手下被余波掀出数米远。
轰鸣着炸开的热浪炸起海水,仿佛让整个大地一同震颤起来,秦淮险些被热浪扫在地上,血味、焦肉味、硝烟味化身迎面而来的腥咸水汽,不由分说地占领了她的所有感官,她本能地闭眼护住头部,破碎的皮肤组织飞溅上手臂,边缘已经被燎的焦黑,难以分辨出本来的模样——
这竟然是个活人,一个伪装……或者说是整容成安吉莉亚的人肉炸弹!
幸而炸弹被推下栈道后才爆炸,饶是这样,近在咫尺的巨响与强光之下,秦淮还是短暂地失了聪,视野之内成了跳动着噪点的虚影,伴随着耳畔轰鸣阵阵,她摇摇晃晃地站定,不等视线重新聚焦,就一眼看见了礁石之下驶出的汽艇。
“安吉莉亚……”
秦淮扒着瞭望台的护栏,恨不能化身利剑一剑扎穿安吉莉亚的船——难怪她一路上、直到带她们来到瞭望塔,都对自己的挑衅视若无睹,原来是因为没有到电子设备的信号接收范围之内,安吉莉亚这个为了看戏不要命的反社会,躲避功能竟然进化得愈发完备了,精准地在作死的底线上游走,错过了这个机会,下次再想抓住她……
她指甲在木质护栏上留下道道痕迹,等到被爆炸衝击的感官重新归位,她才惊觉栅栏表面的触感十分古怪。她张开手掌,然而不等反应过来,就被身后的拉力猛地拽开,下一秒,呼啸的火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了护栏,她方才紧抓的地方眨眼之间已经被火吞没。
安吉莉亚早在这里等待多时,给这出好戏搭建了舞台,枪声与炸弹是开场时打下的聚光灯,沿着泼上汽油的木边栏攀爬而上的火焰拉开幕布,风声与海浪是观众的欢呼,绵延两代人的仇恨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