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铺设华丽地毯的圆形区域,衣着统一的舞伎们翩翩起舞,时而缓慢妖娆,时而快速旋转,妙曼整齐的舞姿引来阵阵喝彩。
没多久,身姿挺拔的男舞伎们跳起了欢快胡旋舞和胡腾舞,有些大臣忍不住加入其中,随着舞曲的节奏跳起了胡张舞。
侍女们端着美酒佳肴在人群中穿梭,添酒上菜,忙得像蜜蜂。
热闹的人群里,在不起眼的角落,秦国公秦岫悄悄走到尚药局奉御白涿身旁使个眼色,两人借口更衣退到大殿外,穿过回廊,隐入无人注意的角落。
秦国公虎背熊腰,满脸胡茬且蓄须,一双大牛眼格外吓人,猛兽盯猎物似的瞪着白涿,低声问:“你昨日说陛下大限将至,让众阁老大臣们提前准备,现在呢?”
白涿一张老脸皱得像苦瓜,示意凑近说话。
秦国公也怕隔墙有耳,耐着性子凑过去。
白涿小声禀报:“国公大人,昨晚陛下十分难熬之时,张天师亲自送来一枚丹药,珍珠光泽鸽蛋大小,微臣和明镜内侍官拼命阻止,都被重罚。”
秦国公一把揪住白涿衣襟:“陛下真吃了?”
白涿顾不得体面,掀了衣襟露出胸腹青紫又遮住,继续压低嗓音:“陛下不顾阻挠,就着凉茶吃了下去,头疼又腹痛……万万想不到,今早起来仿佛枯树回春,精神焕发!”
“国公大人,微臣虽然才疏学浅,但也自认兢兢业业,陛下的身体亏损太多,再加以丹药,就像这爬墙的枯藤脆弱不堪。”
秦国公长叹一气,愤愤道:“天要亡大郢啊……”
“国公慎言啊,”白涿跪在地上,“陛下的身体,微臣实在无法,就算您现在让我纵身跳下,也只能这般说。”
“大约只有苍天有眼,神医降世,才能救回陛下。”
秦国公不说话。
白涿胆战心惊地禀报:“国公,接下来该怎么办?明日一早,陛下还要参加元日大朝会,靠丹药吊起的精神可撑不住啊,万一陛下在大典时……那就是新年大凶……”
没有回答。
白涿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抱住秦国公的双腿:“国公,大郢外忧内患,您要想想办法啊!您倒是说句话呀!”
秦国公不悲反笑:“看,神仙来了!”
白涿以为秦国公急糊涂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年底特选修建避暑宫的飞来峰顶,凭空出现了一座宏大的不明建筑,在浓重的夜色里隐隐有光。
这就是琼楼玉宇?!
白涿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后退:“不!不能!也许是海市蜃楼!张天师请不来神仙!”
秦国公毫不在意:“是不是幻影,明日一早自有分晓。”
“等不到明日啊,国公大人,”白涿压低嗓音急得浑身发抖,“您必须想法子阻止陛下……不然……不然……”
秦国公拽下一根胡子:“张天师说,避暑宫修成之时,就是神仙来临之日。可现在刚选址,连山路都没开始修呢,自然不是他请来的神仙。”
白涿忽然得到认同,惊喜地猛点头:“没错,一定不是!”
秦国公哈哈一笑,一甩衣袖,转身就走。
白涿急忙跟上:“国公大人,您是有什么法子了吗?大人,您说句话呀……”亦步亦趋地比内侍都专业,没办法,他就是一个区区六品小官。
秦国公迈进大殿前,低哼出一句话:“想挟陛下号令群臣,做梦!”
坐得高高在上的润和帝,看似欣赏歌舞,众臣的举动一点没拉下,笑问:“秦国公啊,怎么就错过了《秦王破阵乐》呢?”
秦国公无比恭敬而虔诚,突然就行起了大礼。
润和帝不解:“秦国公啊,你这是为何?”
秦国公满怀欣喜:“主上,万千之喜!飞来峰顶有一座琼楼玉宇,在浓重夜色中若隐若现。”
满座惊皆,乐声舞蹈嘎然而止。
润和帝两眼放光,脸颊处的肌肉小幅抽搐,嘴角上扬又平直再上扬,清了清嗓子:“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请主上派人一探究竟。”秦国公再次行礼。
“来人!”润和帝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抓放数次,忽然起身又再次坐下,“速去查看!”
当值的内侍应声而去,片刻之后几乎连滚带爬地回来了:“主上,秦国公所言不虚!”
润和帝清了清嗓子:“众位爱卿也去瞧来。”
呼啦啦一群人冲出温暖的大殿,直奔面前飞来峰处的栏杆,纷纷瞪大眼睛、嘴巴都合不拢:“琼楼玉宇啊!”
“天爷啊!得有多少楼?要花费多少银钱才能建成?”户部尚书惊叹。
“这琼楼玉宇怎么与大郢建筑如此不同?”工部侍郎想弄明白。
大臣们从震惊到欣赏再到心向往之,完全没感觉到寒风阵阵,甚至忘了主上还在等回信。
终于,等不及的润和帝披着厚实的裘袍,顶着寒风亲自看向飞来峰,只见楼宇高耸入云、环伺而立……楼顶还有红、蓝色灯光闪烁,底层那么明亮……
润和帝后退一步,捂着胸口,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仙人……仙人终于来了!
“主上!”近身内侍惊呼。
众目睽睽之下,润和帝一头栽倒在地,向来严肃的脸庞上笑容满面。
“快,快,快……步辇!”侍女们抬着步辇小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