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阵沉默。
崔五娘身为将门之后,少女时还曾随父兄出征,对阴谋和你死我活的争斗有特殊的直觉。
魏璋的视线落在很远的地方:“这些是大般若寺六护法的人,对自己也下得了狠手,变成病人混进飞来医馆。”
崔五娘愤怒担忧却还算冷静:“没想到飞来医馆的大医仙如此亲和,身边连护卫都没有,谁来都亲自相迎,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魏璋刚要说什么,忽然转身:“谁?!”
一直隐藏身份的大郢姑娘立刻跪下:“奴不是故意听壁角的,这不是大般若寺第一次动手。”
魏璋和崔五娘一怔。
姑娘恭敬地回答:“第一次有三名僧人在半路伏击上山的桃庄村民,被守门仙活抓到医馆,趁人不备逃脱,蓄意纵火,幸亏守门仙及时发现……”
“第二次也是三名僧人,魏七郎君您应该知道,他们射伤了魏十七郎君,如果不是守门仙送医及时……”
“魏七郎君,崔五娘,大般若寺僧人作恶多端,奴等平民被抢夺田地后,被迫租用寺属良田,交很重的租金,许多人忙活一整年,也只是饿不死,还有人被逼死。”
魏璋和崔五娘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有人在飞来医馆向他们告状,可他俩既不是京兆尹也不是右扶风,大般若寺的事情,他们也没法插手。
魏璋看向姑娘:“按大郢律令,申冤诉苦都要有证据,你若有证据直接告到京兆府。”
“我有!”姑娘坚定的眼神忽然凄楚,“可是京兆尹程鸣程大人不接诉状,不听诉苦……这里分明是圣人脚下的国都城,如果连你们这样的高门大户都不愿意提起,蝼蚁平民们该怎么活下去?”
崔五娘张了张嘴,半晌才发出声音:“你且把证据收好,在飞来医馆养好身体,申冤诉苦都是来日方长的事情,总会有那一日。”
姑娘低着头,好像全身积蓄的力量都被抽空,向崔五娘和魏璋行了礼,失魂落魄地离开。
崔五娘忍不住叹气,大般若寺的张天师深得陛下信任,封地良田多到令人咋舌的地步,就连朝中官员都要礼让三分,崔家也不敢轻易得罪,京兆尹程鸣肯定不敢接状纸。
平日里,张天师和六位护法鲜少露面,这次六护法不惜率众自残混进飞来医馆行谋害之事,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魏璋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思绪飘得更远,大般若寺僧人不择手段针对飞来医馆,反过来看,也许飞来医馆才是大般若寺、尤其是张天师的克星。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否则,大般若寺何必派出这么多僧人痛下杀手?
这样一想,魏璋忽然有了主意,看向崔五娘:“走,我们去见郑院长。”
崔五娘不同意:“郑院长和金老劳累数日,不要轻意打扰才好。”更保况她心里挂念着秦盛,他本就是勉强苦撑,还受到刺杀惊吓,羊癫疯又发作。
现在她只想守在秦盛身旁。
程兆尹很烦恼
与此同时, 国都城京兆府的京兆尹程鸣,正背着双手在书房来回踱步,是平日大般若寺的香烧少了, 还是小般若寺去少了, 怎么会有这么蠢笨无知的手下?
书房外的庭院里, 三名武侯正在刑凳上挨板子,叫得一个比一个惨,原因很简单,飞来医馆大医仙金老一封亲笔信, 指责武侯犯了医馆大忌、还伤了守门仙。
什么样的狗鼠辈才能干出打伤守门仙的事情?
在京尹府等消息的两位阁老,看了这封信鼻子都气歪了。
一想到阁老的训斥,程鸣更加来气,怒喝:“再加五大板!”
“程兆尹, 饶命啊……我们有苦衷……”一名武侯疼得涕泪横流,“啊!!!”
“苦衷?”程鸣迈出书房, 指着手里的书信,“要京兆尹、左冯翊和右扶风之一,亲自上飞来峰解释……”飞来峰这么好爬的吗?!
关键是丢人!
程鸣一想到要累死累活爬到飞来峰顶,还要腆着笑脸、恭恭敬敬地赔不是, 上山道歉这件事情不管谁做都里外不是人!
想到这里,程鸣的眼刀连环飞。
三名武侯被刀得求饶声都不敢出,只求赶紧挨完板子, 然后告病回家躺着。
但这个愿望根本实现不了,因为程鸣一想到要上山道歉就怒火中烧,每次都把他们从家里拖拽过来打一顿板子,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武侯每天就在趴平养伤、上药、内外瘀伤好转,再挨顿板子立刻重来的痛苦煎熬中度过。
要不是武侯兄弟们手下留情, 他们三个早就被打残了,恨啊!好恨啊!
正在这时,有人来禀:“程兆尹,魏家家仆送来拜贴。”
程鸣正在气头上,张嘴就是斥责:“哪个魏家送拜贴就要接?当京兆府是什么地方?”
师爷拿着拜贴,悄悄凑到程鸣耳畔:“太子妃的三叔,魏珩。”
程鸣登时吓得一激灵,怒斥:“怎么不早说?还不迎接?!”
师爷早就习惯了自家主人的臭脾气,恭敬地跟着。
魏珩在飞来峰爬上爬下,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马车进了国都城连家都没回,就押着六名嫌犯风尘仆仆地赶到京兆府。
程鸣满脸堆笑地受了魏珩行的礼,赶紧扶他起来,两人相扶着进了书房。
魏珩开门见山掏出两封书信:“程兆尹,这是飞来医馆大医仙亲笔所写,请过目。”
程鸣的讪笑顿时僵在脸上,双手接过书信,心里忐忑不安,寻思着怎么又有信?大医仙怎么这么爱写信呢?
魏珩提醒:“程兆尹,先看这封。”
程鸣心里咯噔一下,书信还分先后,这……看起来更加不妙,咦,这信封怎么拆不开?用力撕,换个角度撕……封口怎么如此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