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檗指着自己挖出来的小坑给于明忠看,“地表虽然旱,但往下五厘米,十厘米,你看,因为水是从沟里通过土壤缝隙的吸附渗过来的,所以土壤墒情并不差。”
她拍了拍手上的土,给于明忠和李静解释:“没有开沟的,把水浇到表层,不但蒸腾严重,并且因为突然水太多,真正的有效下渗反而不多。”
“唉。”于明忠忍不住叹了口气,问李静:“如果现在再组织全部村民开沟,能行吗?”
“啊?”李静愣了一下才说:“这个俺做不了主,得问问俺老公公。”
中午歇着的时候,老花听了,摇头哑着嗓子说:“你要是早说,说不定能行。现在都旱急眼了,再说让开沟,那肯定不行。开沟毁粮食啊!”
于明忠眉头紧锁。
魏檗问:“开沟的田明显不怎么旱,大家都能看到。怎么还不行。”
“人心难测。”老花支书把魏檗当成自家后辈,耐心给她解释:“大家伙儿都觉得自己能抢到水,把自家的地浇到不缺水。谁都不想减自己家的粮食。”
“再说了,你说开沟好。开沟多收粮食,现在谁也没见到不是。”老花摇摇头,指指自己,“现在不让他们开沟,打出来粮食少,因为天旱,大家伙也就认命了。如果现在让开沟,到时候万一粮食少,人人赖你。你知道吗?”
魏檗皱眉想了一会儿,点点头。
她懂老花支书的意思,有时候技术和实际操作是两码事儿。
技术是有一是一,有二是二,但是在现实推广和操作中,人心总是下意识回避自己的问题,把错误归结到别的地方。有可能把其他因素造成的错误后果,推到没有错的技术上。
“都要有个过程。”魏檗对于明忠说:“急也急不来。”
于明忠叹了口气,他自然明白老花和魏檗的道理。他现在后悔没有在全镇组织开沟,往前追溯原因,不就是自己当时心里也不敢完全相信这个新技术么。
从山弯村离开,于明忠又带大家去了山南村和油山东村。这两个村也一样,开了沟的田,比没开沟的,明显旱得轻。
除此之外,于明忠还发现,每个村里,经常遇到老百姓,对魏檗特别热情。
一问才发现,魏檗短短一个月时间,已经在每个村里有口皆碑。
小魏真不赖,有知识分子的学识,却没有知识分子的傲气。于明忠起了历练历练魏檗,尽早把农技站交给魏檗的心思。
过了几天,镇上又出了文件,镇长带队,要求所有股级以上干部包村下沉指导。
本来没有魏檗这个还没过试用期新人的事情,但于明忠打定主意培养她,想让她在领导面前表现表现,露露脸,简单征询了下魏檗的意见,把魏檗的名字也报了上去。
魏檗以为自己会包油山西村,没想到于明忠担心她跟吕家丰的关系,回村难做工作,没让她回自己村。
于明忠包了油山西村,魏檗被分到汪山组里,在人人眼热的河滩村。
河滩村离山水镇镇区很近,骑自行车十几分钟就到,不用住在村里。
汪山作为镇里另一大站的站长,镇里的老人,其他人不敢和他争河滩村。于明忠和汪山关系好,为了照顾魏檗,让汪山主动要了魏檗,把魏檗也分到河滩村。
第一天到了河滩村,汪山只关心畜禽,他问河滩村村主任侯庆喜:“你们村猪牛羊都能喝上水吗?”
侯庆喜说:“都是大牲口,人喝不上也不能亏了它们啊!”
汪山又问:“庄稼能喝上水吗?”
侯庆喜脸皱成一团:“能喝是能喝,但喝饱难!”
汪山呵呵一笑,跟魏檗说:“庄稼怎么喝水我也不懂,你去看看吧。放开手脚大胆干,我给你坐镇。”
“好,那我去看看。”
汪山不干涉魏檗做事,自己也乐得躲清闲,在树荫凉里和侯庆喜聊天,魏檗跟着方成功去地头上看抽水浇地的情况。
河滩村看名字就知道,在一条大河的河滩附近,能直接用电机在河里抽水浇地。
不但如此,河滩村还很富裕。
到了河边,魏檗看到三台电机轰隆轰隆加足马力抽水。
比起只有一台电机,还在半山腰十分的山弯村,河滩村干旱程度轻多了,他们这些包村干部,也压力骤减。
难怪人人想来河滩村。
魏檗想着心事,方成功指着三台电机给魏檗介绍:“两台电机是村集体的。你看那台绿色的,是村里侯老师家的,村里花钱租的他家电机,每天用八个小时,第二天再借出来。”
“村里人自己家还有电机?”魏檗吃惊了,电机可不是便宜货。不但如此,买电机还要有票据,可不是单纯有钱能买到的!
“侯老师家有海外关系。”方成功含含混混把问题带了过去:“是亲戚从国外买了寄回来的。”
“还是进口货?”魏檗忍不住感慨:“河滩村果真藏龙卧虎!”
果真藏龙卧虎!
魏檗感慨完没几天,就吃了侯老师家好大一瓜。
◎吃瓜◎
河滩村干旱问题不大,畜禽养殖缺水问题更不大。
汪山头几天给魏檗站台撑场子,等魏檗和河滩村侯庆喜混熟了,汪山就不再每天去了。
魏檗夜猫子,不习惯早起,一般早晨九十点钟到河滩村,去的时候三台电机都已经“上工”了。
如果天天这个时间,也没什么。
结果有天一大早,魏檗蚊帐里进了只蚊子,被吵得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