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檗捏起一粒种子,轻蔑笑道:“油山西村的种子?我们的牌子,不是谁都能蹭的。”
她把种子包交给魏俊海,跟他说:“这些种子种下去,能有三棵正常结辣椒就不错了。”
“那怎么办?”魏俊海也倒吸一口凉气,“以我们的名义卖,不是毁我们的名声么!”
魏檗却没有在继续和他讨论种子的事情,反而说:“村头那几间大屋盖好,我还没去过,你带我去看看。”
魏俊海只好带魏檗到村头,一路上都在碎碎念,怎么办怎么办。
到了村头,魏檗看到八间大屋,整整齐齐排列在道路两侧,忍不住给魏俊海点了个赞。
别说,魏俊海带着后生们干工程,确实保质保量。
她问魏俊海:“这几件屋都是多宽的?”
魏俊海领魏檗到左边四间屋去看,跟她说:“这几件屋子,都是一样的大小,你不是说要当宿舍么,我想着,盖大点,平时不住人也能当仓库。”
“挺宽敞。”魏檗点点头,把自己的打算告诉魏俊海:“我觉得头几年来不了多少学生,右边那四间屋,放上上下双人床,足够住了。这四间屋,我回头托省城的熟人帮忙打听打听包装的机器,这四间屋,暂时当个小工厂。”
魏俊海点点头。魏檗说什么,他习惯先点头,再思考。
点完头,才意识到,包装的机器?是干什么的?然而魏俊海嘴比脑子更快,他问的根本不是包装机器,而是……
“省城熟人?是咱去省城卖种子那天晚上叫住你聊天的你那个老师吗?”
魏檗:……魏俊海你知道吗,你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都放光,八卦的光。我真谢谢你啊,我想得是找陈浩,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省城还有李烛这一号熟人。
她跟魏俊海说:“不是……”诶,问问李烛似乎也行,高校里也有很多门路。
“说正事儿!”卖假货的孙天成和插科打诨的魏俊海,都让魏檗心情不愉,她没好气道:“想用假冒伪劣产品蹭咱油山西村的名头。呵!想得美,绝对不可能!”
她对魏俊海说:“我到县里之后注册一个商标,到时候我们村的种子在这里加工包装,打上商标和批号。只有有商标,有批号,有包装的正规种子,才是咱的。其他的,都不是檗杨公司的种子。这个事儿,是村里要组织村民过来当工人包装。”魏檗指指魏俊海,严肃的说:“这件事情上,你不许给姑姑捣乱!”
“哪能哪能。”魏俊海说:“我知道轻重!”
说完他给魏檗竖了个大拇指,称赞拍马屁道:“支书,你这主意好!”
完之后他又有点犹豫,问魏檗:“那咱成本是不是高了?赚的少了?”
“不会。”魏檗简单给魏俊海讲了下市场心态,“如果我们常年按着一种种子卖,肯定不能加价。成本高了,咱赚得就少了。但我们如果不断推陈出新,更新换代,推出新品种,新品种上市,可以把价格往上推高。”
魏俊海听完脑子一团浆糊,似懂非懂点点头。算了,他对自己说,我能把安排给我的事情干好就可以了,什么新品种乱七八糟的,我又没上过大学,想这么多干啥,难为自己。
魏檗给魏俊海说:“咱机器还没上来的时候,你先私下里找人传,不要点名道姓。就说市面上有打着油山西村旗号的假种子,今年油山西村的种子都卖到省城去了,镇上私人打着油山西村旗号卖的,都是假的。”
“这不要支书你说。”魏俊海啐了一口,跟魏檗说:“早先知道红旗农资店打着咱的旗号卖,我就想锤他了。只是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怕耽误了你的事儿。”
魏俊海笑道:“有了你发话,这点小事,交给我。办得妥妥的。”
这时候你又想起来表忠心了,魏檗白他一眼,训道:“早先知道,这么大的事情,你该到镇上找我给我说啊!”
“嘿,这个,这个。”魏俊海挠挠头,说:“俺也是刚知道,早先就是前两天。种子昨天才安排人买家来。”
他跟魏檗说:“这关系到咱各家各户挣钱呢,俺哪能不上心。你放心,我今天晚上就喊人喝酒,把这事儿的消息放出去。这种事情传得快得很,红旗农资店立马就能臭大街!”
新单位摸鱼
◎新单位摸鱼◎
魏檗从油山西村回去后, 没多久,便收到了正式文件。
按照一般的政治“规矩”,原单位、原部门领导要把人送到新单位。特别是本地干部提拔到上级单位的好事情, 一般都是一把手亲自把人送到上级单位,既有了脸面,又能结下善缘。
但这是一般正常人的想法, 朱厚庭不是一般人, 他是个气量狭小的大垃圾。他自己升不上去了, 所以平等的恨一切能够进步的人, 着重恨身边他认识的。
就连他的狗腿子齐大伟,朱厚庭也只是给他金钱、利益上的好处, 从来没有给齐大伟挪动一下位置,让齐大伟再往前进步一点的想法。
朱厚庭认为, 我年轻的时候干工作,受了多少委屈, 吃了多少苦才走到如今这一步, 你们这些人,凭什么进步能比我轻松?!——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恨不得给后来人砸冰雹!
其他人没有办法,只能一边骂朱厚庭一边在朱厚庭手底下讨生活。魏檗不一样啊,魏檗即便提拔不了,也从来不惧他。因为魏檗不需要仰着脸靠朱厚庭从手指缝里漏下来的仨瓜俩枣生活。
朱厚庭面对魏檗,有种“老虎吃天, 无从下口”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加深了他内心的挫败和愤怒。魏檗在山水镇, 朱厚庭天天见着她, 气得要死。
魏檗现在拍拍屁股提拔走了, 年纪轻轻,眼看眼的前途远大。对比自己这个“前途无亮”的老白菜帮子,朱厚庭心里越想越憋屈窝火。还送魏檗去上任,朱厚庭恨不得送魏檗上西天。
但政治规矩不能不讲,朱厚庭随便安排组织科一个干事,代替自己去。
小干事接了朱厚庭安排的送魏檗到新单位的任务,愁得直挠头。我算哪根葱,我去了,魏站长脾气好不说什么,人家那边的单位,会不会笑话我们山水镇?
小干事把事情告诉组织科的科长张伟,张伟想了想,去找了于明忠。
于明忠一听,心里忍不住嘲笑、鄙夷朱厚庭。对张伟说:“他不去算,我们两个去吧,勉强不给山水镇丢人。”
张伟说:“我也是这个意思。”他忍不住跟于明忠吐槽:“朱厚庭怎么想得,大面子上要过得去啊。”
“呵。”于明忠摇摇头,说:“他要是明白,早提起来了。他也不想想,为什么机关单位里默认&039;老不和少斗&039;,喜欢和年轻人结善缘。你马上马上就要退休,将来是人家在机关工作啊。”
“是诶。”张伟也是混了一辈子机关,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跟于明忠说:“我都不知道朱厚庭咋想的,不但跟年轻的斗,还跟魏檗这么出挑的斗。魏檗眼看眼不是池中之物。”
“管他呢。”于明忠冷笑,“管好咱自己就行了。”
“那是。咱又不傻。”
张伟和于明忠说好,又去找魏檗。到了先给魏檗道歉,说朱厚庭身体不好,不能送她到新单位,只能由于明忠和我,我们两个虾兵蟹将送你,委屈了你,唱念做打俱全。
魏檗听着好笑。她怀疑张伟正一边替朱厚庭道歉,一边在心里骂朱厚庭。她跟张伟说:“理解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