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佛,我差点忘了牛大鸿。我该检验检验他的成色了!”
朱四娘并不知牛大鸿是何许人也,听名字,应该是个男的。毓殊没骗她,她生活的地方确实男人多。
魏嵩听了这个名字,心里咯噔一下,冒出“完蛋”二字。
那牛大鸿委实不适合参军。要他和营长团长说,这种人留在村子里就好,想打退鬼子不一定要参军上前线。可惜,毓殊不这么想。
那丫头,骨子里有一股疯劲儿。
11、
绿水、青山、黑土地,棒打狍子瓢舀鱼。勤劳的人靠着一双手,在这偏远的山野中,建立属于自己的世外桃源。幸福的人们,似乎连新时代的到来也未曾察觉。
几时几何,牛大鸿也是这其中的一员——直到他那外出游学的父亲归来。父亲剪去大粗辫子,大鸿的祖母与母亲见了,无比担心一家之主会因为没了辫子,被官府拉出去杀头。
“变天了,皇帝,退位了。”这是牛先生对儿子的第一句话。
“皇帝,又在这满洲復国了。”父亲颇有感叹地说出第二句话。
少年牛大鸿不懂其中的意味,他想着,这王土,终究是天家人的王土,退位,又復国,和之前有什么区别呢?
不想数日后,穿着土黄色军服、嘴唇上留着小胡子的“官兵”来抓捕父亲。那些“官兵”说着大鸿听不懂的话,父亲说,那些人是从东洋来的小鬼子,是侵略者。
父亲没有逃,那一日,学富五车的父亲英勇就义。那是牛大鸿第一次见到血,也是迄今为止最后一次见到血。
六日后,吃斋念佛的祖母,因丧子之痛,也离开了人世。而同样吃斋念佛的母亲,从那以后疯了。
牛大鸿每天念着佛祖保佑。
作为庄户人,家中最后的男丁,大鸿守着祖父留给后代的土地,他总得养活自己和母亲。他的爷爷年轻时跟着村里人一起淘金沙,发了不少财。为家人置了几垧地。如今这地大部分无人耕耘,算是荒废了。就在反抗军抵达村庄前的几日夜里,牛大鸿的母亲突然清醒过来,说自己要去看看地。牛大鸿说,母亲,天这么黑了,明天再看吧。做母亲的摇摇头,说这是老牛家的财产,俺得守着,孩儿,你先睡吧。
春寒未退,那天夜里有点冷。母亲出去了,牛大鸿裹着被子闷头睡着。第二天,邻居家的马春生敲响牛家大院的门。
村人们用门板抬着牛大嫂的尸体回来了。他们说,大嫂是冻死在田垄上的。
披麻戴孝的牛大鸿想不明白,母亲是意外死去的?还是疯病清醒过来一心求死?又或者那是重病之下回光返照,真的想要再看一看家中的地?
后来,反抗军来了,一身白衣的牛大鸿走到那些疲惫的军人面前说,我要参军。
军队中那个眉眼与大鸿母亲颇为相似的姑娘冷笑:就你?
牛大鸿的好兄弟,六子,指着姑娘的鼻子说:就你这样的我能一挑三。
姑娘头都不抬,说,就你们仨,再加上你们的爹,都不够我一个人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