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 裴大志也是一言不发的,哪怕师霖跟他说话, 他也没听进去。
直到朱亚男拿脚踹他, 他才如梦初醒, 歉意的看着师霖,道:“对不起叔,我在琢磨那个机器的问题到底该怎么修,没注意你跟我说话。”
师霖也看出来了,这个裴大志总是魂不附体的,好像个木头。
他没生气,只是劝道:“年轻人,不管遇到了什么困难,都不要把自己困进去,没事多找几个朋友聊聊,散散心会好很多。”
“谢谢叔,我会的。”裴大志赶紧吃饭,吃完帮着收拾碗筷。
师霖看着他那忙碌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心:“这两口子,只怕是同床异梦了。”
师霈也看出来了,裴大志的心不在朱亚男身上,朱亚男跟他说十句话,他都未必能听进去一句。
就连他们这些外人看着都心累,更不用说朱亚男自己了。
可是裴大志毕竟只是他们侄子媳妇的娘家哥哥,跟他们算是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很远,所以,很多话他们也不方便说,只能看着这对夫妻渐行渐远。
北方某小城,天空下着雨。
街道上没什么行人,袁朵朵跟在耿江生身后,小碎步的跑着。
两人都没有带伞,还好耿江生体贴,特地把自己的衬衫脱了下来,挡在了她头上。
两人就这么狼狈的在雨里赶路,等他们到了地方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
耿江生赶紧喊了声妈,让她拿条毛巾过来。
一个五十来岁的妇女黑着脸走过来打量了一下袁朵朵。
一看她这身材,就知道是生养过的,那胯远比大姑娘的宽,屁股也大。
虽然说屁股大的好生养,可是这女人已经给别的男人生过一个儿子了,怎么想怎么觉得恶心。
老妇女的态度很不客气,骂道:“喊什么喊?自己拿去,生你养你一场,已经累得不成人形了,难道还要伺候你伺候到我进棺材不成?”
耿江生赔着笑脸:“妈,哪来那么大火气,我自己拿就是了。”
老妇女翻了个白眼,就跟没看到袁朵朵似的,转身直接进屋去了。
这下马威给得很结实,袁朵朵脸上火辣辣的,进也不是,出去也不是,好在耿江生很快出来了,搂着她的肩膀,给她擦了擦头上的雨水,介绍道:“妈,这是我跟你说过的朵朵,我女朋友。朵朵,叫阿姨。”
“阿姨好。”袁朵朵的心已经凉了半截,不被祝福的婚姻是很可怕的,很少有人能像黄晨那样,为了赵五妹跟家里翻脸。
她选择的耿江生,虽然足够体贴,但却不够硬气,他妈妈甩脸子他赔笑脸,也不知道这顿饭能不能吃得下去。
她跟进屋里,跟其他人打招呼,除了耿江生的爸爸客气的点点头,其他没有任何人给了她好脸色。
其实她明白,耿父的客气,可能也只是看在她肚子里孩子的份上。
她真的不该送上门来自取其辱。
尤其是耿江生那一味讨好的嘴脸,换来的却是一屋子的冷风习习。
她忽然觉得自己应该直接走人,可她要是真这么做了,那耿江生所做的一切,好像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她不忍心。
这一刻,她真希望裴素素在身边,最好是一巴掌打醒她。
她明知道她应该选择离开,这是她挽回尊严的唯一办法,可是,耿江生越是讨好,她越是没办法扔下他一个人面对。
她只能把自己钉在原地,让自己抽离,抽离,用一种旁观者的角度,观察着这一家人。
这是个扭曲的家庭,能养出耿江生这样赤忱的孩子,绝对是歹竹出好笋了。
现在,这一颗好笋,在为了他们的未来低声下气,伏低做小,哪怕真的成了,她的地位也是这个家里最底层的,毫无疑问。
可是她能怎么办,孩子都怀了……
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命运,再次滑向了鸡飞狗跳的深渊。
吃饭的时候,果然,女人是不配上桌的。
可是耿江生不想把这样的糟粕传承下去,于是他拉着袁朵朵,坐在了自己旁边。
全家人停下了筷子,就那么用冷冰冰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袁朵朵。
像一根根布满尖刺的藤条,一下一下刮扯出她的皮肉她的骨血,让她的尊严荡然无存。
她站了起来,看着蹲在边上吃饭的耿母和耿家儿媳,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想一脚踹了她们的饭碗,大吼一声,站起来啊,上桌去吃啊,凭什么啊!
可是,那两个女人习以为常的眼神让她觉得这一切只能是徒劳。
而她们眼中的嫌弃和鄙夷,让她努力维持的尊严,彻底崩塌。
她好像听到裴素素在骂自己:醒醒啊,你醒醒,这里不属于你,这一家子都是魔鬼,快跑,快逃!
是啊,快逃吧,要不然,后半辈子都蹲在墙角吃饭吗?
她是人啊,她是个堂堂的大学生啊。
她拧了把大腿,让剧痛成为反抗的勇气,她移开视线,昂首挺胸,迈开步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言不发的走了。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女人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