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
◎林风致的条件。◎
一万上品灵石的巨大诱惑,祁怀舟蛊惑的言语,名与利的双重驱使容易让人忘却所有,林风致离昏头只差一个刹那。
可她并没坐到那张光华四绽的宝座上。
“小友可是对本仙的提议有不满之处,但请直言。”祁怀舟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与神色如一池静水。
林风致倒不急着与对方谈条件,她慢条斯理从法座上踱下,朝着几人施个低修道礼,望向祁怀舟。
他温和的眸眼,还是让她品出几许探究的意味来。
“请恕小修僭越,小修确有些不明之处。按祁仙君的意思,小修乃因容貌肖似秋上神,方被诸仙要求留于昆虚假扮上神,可是如此?”
“正是。”祁怀舟微微颌首。
“仙家修行,动辄闭关亦或外出历炼千年百载不在话下,纵是上神有特殊原因不在宗内,要找借口掩人耳目也非难事,何必非找个冒牌货,万一被人戳穿岂非更加糟糕?”林风致反问道。
祁怀舟刚想开口,却被林风致打断:“此为其一。”
他抿上唇,露出“静侯下文”的目光,耐心等待。
“其二,仙家法宝妙术甚多,据我所知,幻化他人的道法仙术,不在百数之下,又何必要一个外人假扮?”
“其三,秋上神已是元婴,而我金丹未成,就算长了相似的样貌,这境界之差好比云泥,但凡有些修为的修士,一眼就能看破,又该如何?”
祁怀舟尚未回应,便听曾玄不耐烦的道:“这女娃娃的问题真多,问得我头疼!”
他暴躁的抓抓头发,将道髻挠得凌乱,身边的楚悬亦蹙眉道:“小友拿钱办事,问得太多了。”
林风致便道:“贵宗愿意花这么大的价钱请我假扮上神,其中定有深因。既要接下贵宗所托,我自然得打听清楚,才知我能否胜任。再者贵宗出钱雇我,只算雇佣合作,可不是我把人把命卖给贵宗,我自有权力知晓一二,您说是吗?”
她说得温温和和,脸上更是人畜无害的笑容,虽是反驳上修之言,却也让人生不出被僭越之怒来。
“小友所言甚是。”祁怀舟按了按手,安抚下曾玄和楚悬的躁意,淡道,“此事说来话长,想必小友亦听过鄙宗秋月明上神之事。”
在看到林风致点头后,他方续道:“秋上神是百余年前因机缘巧合方入昆虚山门,其天赋之过人,悟性之高,实属罕见。小友应该也明白昆虚当下的艰难处境,实不相瞒,我宗确存惜才爱才留才之意,希望秋上神可以留在宗门之内,出任宗主之职,将昆虚发扬光大。”
“可以理解。”林风致回道。
修仙人才一直都是宗门最渴望的东西,否则封默也不至于以散修的身份直接拜入五华山,更何况是昆虚这样早已人才凋敝的宗门。
祁怀舟多说了几句又有些轻嗽,便改由赵睿霖解释。
“是以我等众人倾一宗之力教导培养秋上神,秋上神也不负众望,不过百余载光阴,便已元婴大圆满,于道法道术更有极大造诣,已在九寰仙界闯出名头,其结交之人,更是遍布九寰仙魔两界。”赵睿霖徐徐道来,轻柔的语气叫人极为受用,“借她之力,我宗已与西境幽澜谈了几桩买卖合作,这次合作于鄙宗十分重要。再过三月左右,幽澜魔尊凌少歌将抵昆虚,需由上神亲自接待,可我家上神半年前却留书一封,出走昆虚再无踪迹,料想归期难定。”
林风致眉梢一挑——凌少歌之名,如雷贯耳。
凌少歌师承西境幽澜山大魔修曲弦,修行已有千余年,境界修为皆高深莫测,兼之手段酷烈,较之其师更加狠辣,短短千年已将西境九成魔修收于座下,令幽澜魔山成为九寰第一魔宗,隐隐有与浮沧、长离二仙门相较之势,亦让九寰仙界从古老的三仙门,变成了两仙一魔并列的局面,而昆虚则被剔除三仙之列。
据说此人阴晴不定,性情难以捉摸,也不知那秋月明如何入了他的法眼,竟能让仙魔两宗合作。
不过这样听来,林风致倒多少猜到他们为何非要自己留下的原因了。
要和凌少歌这样的强修打交道,寻常的障眼法难逃其目,真活人还是假人幻术,他一看便知。
他们只能找活人。
“想来小友已经猜到我等因何出大价钱留下小友了。”祁怀舟气息已稳,又缓缓接口,“其实除了与西境魔修的合作外,我宗还有不少要务需要秋上神出面,但她素来不喜这些俗务,在宗门待了百余年也早心生厌倦,所以离宗出走寻自在去了。其实留小友在此,除了应付凌少歌这一当务之急外,也希望小友可以代替秋上神,在此坐镇,是以才与小友拟定三年为期的约定。”
这么说,林风致就完全明白了——真正的秋月明不想管这昆虚宗的烂摊子,所以离宗出走,而他们索性找个秋月明的替身,留在这里以假乱真,真的那位爱玩多久玩多久。
所以她这替身就好比那庙里的泥菩萨,摆摆样子装装谱,供人瞻仰。
“至于小友所担心的,境界之别……”祁怀舟续道,“本君自有妙法,叫那凌少歌看不出端倪。”
“恕我直言,那位凌魔尊恐怕已有化神境界,莫说小修我,就是几位仙长的境界,与他亦有不少差距,您如何笃定他看不穿我这假冒上神的境界?”
“假冒?谁说要你假冒境界了?”祁怀舟唇角微勾。
看着对方高深莫测的笑,林风致心头一跳,问他:“不是假冒?难道还要我两个月时间从筑基期突破到元婴?”
两个月,要一个资质平庸的修士连破两个大境界,仙界的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这位病秧子仙君未免有些大言不惭,不自量力了。
祁怀舟淡笑:“本仙自有办法,若是办不到,小友只管离开。”
林风致盯着他,仿佛要看透他这云淡风轻表相之外的虚伪假相。
良久,她方又道:“好,就算仙君有此等通天的能耐,我亦可将秋上神的神韵习惯模仿得一般无二,可我并无秋上神的记忆,不知她与凌少歌间的旧事,又如何在他面前假扮上神而不被看穿?”
“小友真的十分不信任本仙。”祁怀舟仿佛猜到她的想法般,泰然自若道,“我既有此打算,胸中自然已有万全之策。只待小友点头,我便全盘托出,亲授道术仙法,以解此忧。”
林风致蹙眉收笑,眉间忧愁并未因他的话而有所消散,反更犹豫起来。
“仙君之言,小修自然是信的,只不过化神之修,实非我力之能及,贵宗日后需要我应付的局面,也肯定超出我的能力范围,稍有差池,恐怕便是万劫不复。我不过一介低修,想的是逍遥度日,灵石虽好,也得我有命花。我……”片刻后,她嗫嚅开口,很是为难的模样。
“小友的担心,本君明白。”祁怀舟点点头,温和道,“本君代表昆虚向小友承诺,必会倾全力保护小友安危,不叫小友受到半点伤害,并且小友与鄙宗的约定可以随时终止。”
“口说无凭……”林风致依旧满脸犹豫。
“我们可以立字为契。”祁怀舟接口。
林风致依然摇头:“不够,字契可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