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尖叫着醒来,久久不能回神,一颗心怦怦直跳。
这个梦并不陌生,很早之前她就曾经做过一个相似的梦,只是不同的是在那个梦中,她的长戟被巨兽咬断,而她的心脏,被巨兽剖胸咬出。
那只巨兽,她也不陌生……就是被祁怀舟戏称作她救命恩人的那只神秘异兽。
难怪,她总觉得它眼熟,竟是在梦中见过。
她不知道为何又做了这个古怪的梦,喘息了许久方令心脏渐渐平静,也才忽然想起自己被祁怀舟偷袭的事。
心脏猛然间又剧烈跳动起来,她怎么都没有料到祁怀舟会对自己出手,一股怒气冲上头顶,也顾不上再想那个梦,一骨碌坐起,正要做些什么时候,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水泡之中浮在半空。通过这个水泡她望向前方,双瞳却倏地绽大,整个人如遭雷殛般震立当下。
四周白花花一片冰天冰地,不是什么陌生之地,她来过一次。
这是祁怀舟位于天羲湖下的秘室。
秘室尽处是巨大冰柱,绕着冰柱上的赤红索链此刻正紧紧缚着一个人。
比成人手臂还要粗实的索链一圈一圈缠绕在祁怀舟身上,他的双手平展在半空,左右手腕上各戴着一个镣铐,整个人如同浸过血水般,全身衣裳染尽血色,他面容苍白狰狞,双眸紧闭,像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般,又急欲挣脱这索链的束缚向外迈步,将索链绷向死紧。
因为这样剧烈的挣扎,他被镣铐紧锁的手腕已经被磨得皮肉俱无,露出森白腕骨。
林风致怔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所见之景,颤抖着唇扑到水泡的泡壁上。
“祁怀舟……”她先喃喃一语,而后撕心裂肺般叫起来,“祁怀舟——”
“让我出去,你让我出去——”
这一幕,让她将万事都抛到了脑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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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和雨(1)
◎“事不过三,不会再让它打断你我了。”◎
透明的水泡一动不动地浮在半空, 不论被关在里面的人施展什么样的法术,那层看似薄薄的壁垒仍旧巍然不动。
传音符也好,传送符也罢, 在这里通通失效,林风致想尽一切办法,就连千演神剑、鲲丹这样的宝贝都使上,储物空间内的符箓与法宝亦毫不吝啬一件接一件祭起, 然而直到她体内的灵气彻底耗尽, 她也无法踏出这个小小的桎梏, 只能眼睁睁看着距自己不足百步处的祁怀舟,被缚在冰柱之上受尽折磨。
该是怎样的痛苦,才会让他那样心志坚定者疼到失去理智?
她心里已有答案。
他说过, 他的旧伤轻易不发作, 只受昆虚地脉异动与天劫神威的影响,此番应是他旧伤复发, 来势汹汹。
那痛苦, 她曾经感受过, 尽管只有一半, 却也足够让她生不如死, 想要自戕。
挣扎到最后, 他的身体似乎已经失去支撑的力气,头颅无力地垂落,绾发的簪子落在地面, 乌黑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肩头与脸颊前。浅青的衣裳早已被血染透,可胸口处却还在不断地洇出血来, 让他心脏处的血色触目惊心的深。
他的双腕皮肉已被磨得露出白骨, 可想而知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来挣扎。
可纵是力气全失, 他陷入昏迷,痛楚来袭之时,他的神智还是被唤醒,整个人会像的弓弦骤然绷紧,头也跟着抬起。
这个时候,林风致就会看到他的面容。
那张英俊的苍白面容布满血污,那双不论是清醒还是沉醉时都迷人的双眸失去了往日的澄澈,只剩下疯狂和痛苦。
这样的祁怀舟,让林风致想起许多年以前,曾在黑市的兽笼里看到过的一只困兽。那只兽原本也是一方霸主,不幸被俘,因为不原服从驯兽人的调/教而被用尽所有酷刑,可直到被折磨至死,它也不曾露出臣服和求饶。
“祁怀舟,让我出去吧……”林风致声音沙哑地哀求,一遍又一遍尝试着凝聚灵气再度施法。
可纵是鲲丹在体,元婴已成,也无法维系她拼尽全力的施法。
她的声音已经喊到哑,泪水毫无知觉地爬过双颊,心里已经疼到不可自抑。
修仙数十载,即便结成元婴,她却在此时此刻像个凡人,对一切无能为力。
她帮不了他,甚至就连替他分担那一半的痛苦,也因为他的囚禁而终止。
林风致不知道祁怀舟施了什么法术,这个小小的空间看起来很脆弱,实际上却极其强悍,仿佛把她与外界切割,两界的所有声音与灵气,都完全不相通。祁怀舟听不到她的声音,同样的,她也听不到祁怀舟每一次痛苦难抑的叫喊,就连他的呼吸与气息,她都感受不到。
天地结魂契的力量,竟也被这个空间所阻隔。
祁怀舟为了保她不受半伤之苦,设下这个桎梏。
她今日所见,是旧伤发作,完完整整承受全部痛苦的祁怀舟。
林风致从没有哪一刻痛恨过自己境界修为如此低下,只能徒劳无功地看着,守着,等着这一场折磨过去。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她爬满脸颊的泪水已经干涸,眼神似也麻木起来,跪坐在这方桎梏之中,木然地看着不远处的祁怀舟。
明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她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朝来暮往,日夜交替,可秘室里的光线从没改变过,林风致感受不到白昼黑夜的更迭,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的时间。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
缚在冰柱上的人才渐渐有了些平静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