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徐良娣又有功夫在身,出手如电,魏怀靖根本来不及反应,傻呆呆地愣在那里。
端yan公主惊叫道:“皇兄小心!”
只听“当啷”一声,一枚打磨得极薄极轻的金钱镖自陆恒袖中飞出,打在剑身上,带得徐良娣失了准头。
徐良娣一击不中,提剑再刺。
魏怀靖终于反应过来,急急后退,被衣袍绊倒,狼狈地滚倒在地,高声呼喊:“快来人!快来人啊!把这个疯妇拿下!”
话音未落,陆恒便带着护卫们围住徐良娣,持剑迎击。
徐良娣是将门虎nv,身手b徐仞还要jg熟,奈何寡不敌众,又处于大悲大恸之中,神志迷乱,勉力支撑了几十个回合,终究不敌。
她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格开陆恒的劈砍,横起满是豁口的长剑,抵在纤细的颈间,怒斥魏怀靖:“太子殿下,我父亲跟着当今圣上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我唯一的哥哥为了护驾,si在金人手中,几个旁支兄弟在边关镇守国土,积累了不少军功。就算我确实犯了大错,也不该殃及亲族,你如此心狠手辣,就不怕忠臣良将寒心吗?”
魏怀靖在鬼门关打了个来回,怒气b方才更盛,指着她的鼻子叫道:“杀了她!给孤杀了她!”
徐良娣心知事态无可挽回,凄然一笑:“太子殿下,你欺我,骗我,负我,寡廉鲜耻,朝三暮四,我徐芸愿以永世不得超生为代价,换你断子绝孙,不得好si!我先走一步,咱们在九泉之下再见吧!”
她说完这话,昂起头颅,g脆利落地往颈间割了一剑,仰面倒进盛放的菊花丛中。
飞溅的鲜血洒在绿se、白se、hse的花瓣上,如同新鲜的血泪一般,从花叶间缓缓滴落。
“……她就这么si了吗?”端yan公主的心绪变得有些复杂,歪头靠在江宝嫦肩上,想看又不忍看,“si得好痛快……”
江宝嫦无声地叹了口气,抬手蒙住端yan公主的眼睛,道:“虽说她si有余辜,可是……”
可是,在深g0ng中挣扎求生的nv子,各有各的心酸之处。
魏怀靖见徐良娣断了气,仍不解恨,拿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怒道:“把这三个人的尸t送到徐府,给徐将军看看他教的好nv儿,孤这就去向父皇请旨,诛他们的九族!”
太子妃早就与徐良娣不睦,如今除去心腹大患,只觉称心如意,帮腔道:“殿下英明!这贱人临si仍不知道悔改,还敢诅咒殿下,唯有将她大卸八块,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魏怀靖定了定神,看到江宝嫦发白的脸,生出几分后悔,低斥道:“好了,你御下无方,连画眉怀有身孕都不知道,害得孤白白损失一个麟儿,也有诸多不是之处。自今日起,便在东g0ng闭门思过吧。”
太子妃还待再说,魏怀靖已经不耐烦地甩了甩衣袖,走向江宝嫦。
他在江宝嫦跟前换了副面孔,温和有礼地道:“端yan,江小姐,今日让你们受了惊吓,都是孤的不是。”
带着手下收尸的陆恒看见这一幕,敏锐地嗅出什么,警惕地打量着他们,耳朵悄悄竖起。
端yan公主已从震惊中缓过神,得意地道:“皇兄,依着我说,你和皇嫂可得好好谢谢宝嫦姐姐——要不是她发现画眉si得蹊跷,带着我奔波了一早上,查到徐良娣身上,不止皇嫂蒙冤受屈,咱们皇室的血脉都有可能被混淆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放大嗓门,好教太子妃听得清清楚楚,明白自己欠了她们好大一个人情。
太子妃果然眼神复杂地看了江宝嫦一眼。
江宝嫦顺着端yan公主的话音道:“公主谬赞了,民nv不敢当。民nv不过胡乱猜测,并无证据,若不是陆亲从官有勇有谋,在g0ng门口截住徐夫人,识破了徐仞的身份,又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下徐良娣的刺杀,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陆亲从官?”魏怀靖将目光转向陆恒,看清他的脸,总觉得有几分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
陆恒抬脚走向他们,拱手道:“在下陆恒,见过殿下。”
魏怀靖为了在江宝嫦面前表现,不介意送陆恒一个顺水人情,笑道:“今日你帮着皇妹和江小姐擒获j佞,又救了孤一命,孤全都看在眼里。你在皇城司当差是吧?孤会向父皇请旨,将你升作指挥使。”
陆恒连忙跪地谢恩:“多谢殿下。”
魏怀靖忘了让陆恒起身,继续向江宝嫦献殷勤:“江小姐,你难得来东g0ng一回,不如进殿喝杯热茶压压惊吧。前几日孤送你的珍珠,你喜欢吗?怎么没有做成首饰戴上?”
端yan公主有心撮合他们,笑嘻嘻道:“皇兄,你也太小气了,宝嫦姐姐腰缠万贯,差你那几颗珍珠、几株珊瑚吗?收了占地方不说,还要听某些人说些拈酸吃醋的怪话。你要是真的有诚意,不如把那两颗j卵大的夜明珠拿出来,给宝嫦姐姐赏玩一二。”
魏怀靖笑道:“这有何难?皇妹提醒得对,是孤考虑得不周了。”
陆恒跪在地上,听着他们的谈话,暗暗攥紧拳头。
同为男人,他自然明白魏怀靖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明明离江宝嫦那么近,这一刻却觉得,她遥远得像天上的仙子,他使出浑身解数,也碰不到她的衣角。
她不会选择他。
厄运缠身的落魄公子,和备受瞩目的一国储君,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该嫁哪个。
陆恒正在心灰意冷的时候,忽然听到江宝嫦的g呕声。
“民nv失礼了……”江宝嫦话未说完,又捂着帕子g呕两声,“民nv方才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子听见公主谈起夜明珠,不知怎么想起画眉的si状……殿下是没瞧见,她身怀有孕,在井里又喝了不少水,解开裹着身子的白布之后,肚子大得像怀了五六个月的妇人一般……呕……”
她指着残留血迹的菊花道:“还有这些菊花,民nv家里也摆了不少,再看见花瓣的时候,难免回忆起徐良娣自刎时的样子……请公主恕罪,民nv不敢再摆这些花了……”
魏怀靖见江宝嫦面se惨白,颇觉扫兴,想起自己g0ng里确实乌烟瘴气,又新si了两名nv眷,不好b得太紧,只能放人:“罢了,孤派人先送小姐回去,改日再请小姐喝茶。”
端yan公主也信以为真,道:“好吧,我也觉得怪瘆人的,宝嫦姐姐先回家吧,那些花扔了便是。”
江宝嫦感激地点了点头,向二人拜别。
东g0ng到西华门的距离不远,江宝嫦在两个g0ngnv的陪同下慢慢往前走,陆恒支开手下,远远跟在后面。
她坐进轿子里的时候,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马嘶声,便知陆恒和往日一样护送在侧。
经历了惊涛骇浪般的一个早上,江宝嫦终于能好好喘一口气,擦一擦手心的冷汗。
她冒着风险掐尖出头,因势利导,既洗清了画眉的冤屈,又坐视魏怀靖颜面扫地,借这个机会拖延时间,还顺带着送了陆恒一功,可谓大获全胜。
不过,若是魏怀靖非要娶她,不惜请圣上赐婚,终究是个麻烦事。
江宝嫦r0u了r0u隐隐作痛的太yanx,正打算小寐片刻,突然听到低低的呼唤声。
“江姑娘,你还难受么?”陆恒的心里同样不大平静,却竭力放低身段,温存小意地关心她,“我给你买了包蜜饯,你吃几颗压一压,或许能好些。”
江宝嫦掀开轿帘一角,接过一个油纸包,一层一层打开,拈起薄盐腌渍过的青梅放入口中。
淡淡的咸味消散之后,酸酸甜甜的梅子气味弥漫开来,令人口舌生津。
她觉得头痛好了许多,笑道:“多谢陆公子,这青梅有几分我家乡的味道呢。”
因着江宝嫦的这句话,当天夜里,白虹在外面玩了一圈,从狗洞钻回院子的时候,颈间挂着个小布包,吐着舌头跑到她面前邀功。
江宝嫦似有所觉,解下布包,发现里面装了五六样蜜饯,除去白天吃过的盐渍青梅,还有金桔饼、蜜渍杏g、琥珀蜜枣等物,气味酸甜芳香,令人胃口大开。
她生怕被郑嬷嬷瞧见,悄悄藏进妆奁内,使佩兰给白虹加了一顿丰盛的夜宵。
第二日,弘武帝连下了两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中,他痛斥徐将军教nv无方,纵容徐夫人和徐良娣残害皇嗣,y谋败露之后,又意图行刺太子,赐下一杯毒酒,命他自裁以谢罪。
而徐家满门共三百一十六人,包括那些战功赫赫的将士,全都遭到牵连,被流放到极北的苦寒之地,至si不得回京。
和这道圣旨b起来,第二道圣旨显得轻飘飘的,并未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陆恒保护太子有功,擢升为皇城司指挥使,位同六品,除去执掌g0ng禁、监察官员之外,还兼负守卫东g0ng之责。
金戈伺候陆恒换上绯se的官服,对着襟前缀的彪形补子直抹眼泪,道:“小的早说江小姐是福星吧?瞧瞧,这才过了三个多月,您就升了一级。要是先夫人还在,看见您这副模样,十有也觉得欢喜……”
陆恒脸上的笑意淡了淡,破天荒地没有说什么斥责的话。
他沉默半晌,道:“不管怎么说,我也算在汴京站稳了脚跟,不再那么容易被人扫地出门。你悄悄找辆马车,把你祖母从庄子上接回来,我在外头办差的时候,有她在家里照应,心里踏实些。”
陆恒还有一层考量,却不好跟金戈说明——
要是他真能把江宝嫦娶进门,有个对侯府上上下下的关系了如指掌、在陆景铭跟前又有几分薄面的哑婆婆帮忙,她也能少受点儿委屈,在这里的日子过得不至于太辛苦。
金戈闻言欢天喜地,笑道:“爷放心,小的明日一早就去接祖母!您是没瞧见,您接旨的时候,夫人气得脸se发青,都快装不下去了,二少爷跑到书房找侯爷闹了半天,也想要个t面的差事做做,因着侯爷没答应,回房摔了不少杯盏碗碟,这会儿还在闹呢!”
陆恒在羡慕弟弟陆珲能够随心所yu的同时,眼底闪过一丝傲气,道:“随他们闹去,咱们只靠自己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