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抱着江宝嫦大步流星地离开听雪堂,把烂摊子留给尚氏。
尚氏在丫鬟们的搀扶下站起身,用披风挡住残破的裙子,一边擦拭脸上的w渍,一边从人群中寻找陆景铭的踪迹。
她的满腹委屈,在撞上陆景铭恼怒中夹杂失望的眼神后,变成三九天的冰渣子。
尚氏做梦也没有想到,特地为江宝嫦而设的局,竟然会把自己搭进去,害得她在如此重要的场合颜面无存,贤名不保。
她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正打算到旁边的屋子里换身衣裳,便看见族长夫人越众而出。
“侄媳妇,侄孙媳妇脚上的血是怎么回事?”族长夫人敲了敲手里的拐杖,正言厉se地问出许多人心底的疑惑,“她才嫁过来几天,就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倘若她娘家人问起,我们该怎么解释?”
她想起尚氏今日反复强调江宝嫦娇气,疑窦丛生,不留情面地敲打道:“咱们陆家也是世代簪缨,绝不可n用私刑,磋磨别人家好不容易养大的nv孩儿!要是这件事传出去,谁还敢跟我们议亲?”
尚氏脊背一凉,连忙道:“伯母,您就算给侄媳妇一百个胆子,侄媳妇也不敢罔顾家族的名声,对宝嫦下这样的毒手啊!”
她情急之中,把春桃推出来顶缸:“我想起来了,宝嫦今日穿的绣鞋,是恒儿院子里的通房亲手所做,肯定是那丫头猪油蒙了心,在鞋子里做了什么手脚!侄媳妇这就派人拿住她仔细审问,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尚氏越想越觉得是春桃下的毒手。
那丫头惯好搔首弄姿,心气儿b天还高,做出这种画蛇添足的事,并不奇怪。
族长夫人半信半疑:“是吗?一个小小的通房,竟有这么大的胆子?”
陆景铭这才站出来,替尚氏解围:“是不是她,一审就知道。”
他对尚氏道:“快去吧,今日务必查问清楚,给宝嫦一个交代。对了,晚上的祭礼你不必参加了,去宝嫦那里守着,看看她的伤有没有大碍,若是郎中治得不好,过来告诉我,我去g0ng里请太医。”
他一想到尚氏衣衫不整的样子被在场的许多男人看了去,就觉得说不出的膈应,脸上不免带出几分嫌恶。
尚氏的身子晃了晃,含泪答应一声,带着丫鬟们急匆匆离去。
却说陆恒把江宝嫦抱到房中,小心放在床上,立刻单膝跪地,脱掉鲜血淋漓的袜子。
江宝嫦的双脚肿得像馒头似的,脚底全是溃烂的水泡,不断滴淌血水,散发出浓重的血腥气。
陆恒握着脚踝端详片刻,紧皱剑眉,问道:“怎么像是中了毒?袜子是哪里来的?g净吗?鞋子呢?”
江宝嫦疼得连声x1气,ch0u了ch0u鼻子,道:“袜子是紫苏亲手给我缝的,绝不会有问题,鞋子是……是春桃送给我的。”
秉承着“一不做二不休”的想法,江宝嫦不满于尚氏的小打小闹,往绣鞋里面撒了点儿药粉。
那些药粉遇汗即化,神不知鬼不觉地渗透罗袜,融进肌肤,能使足底迅速溃烂流血,却不易留疤,最妙的是无se无香,就算杏林高手来了,也查不出什么。
陆恒闻言气急攻心,高声道:“你怎么能穿她做的鞋子?你不知道她没安好心吗?”
“你对我凶什么?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事事提防?”江宝嫦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成串滚落,毫不犹豫地把他拖下水,“我早上试鞋的时候,觉得鞋子有些紧,本来打算换一双,是你说好看,我才穿的!”
陆恒被江宝嫦噎住,嗫嚅几次,望着她的泪眼,稀里糊涂地觉得自己好像确实脱不开g系。
江宝嫦乘胜追击,又添了把柴:“再说,谁能想到一个丫头敢对主子下这样的毒手?再这样下去,我是不是连喝一口水、吃一口饭都要用银针验毒?陆恒,我怎么越来越不明白了?你老实回答我,昌平侯府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我到底嫁了一个什么人?”
陆恒节节败退,看到金戈领着郎中走进来,如蒙大赦,连忙道:“宝嫦,你别哭了,都是我不好,先看病再说别的。”
郎中给江宝嫦把过脉,看了看伤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道:“是中了毒,好在中毒不深。我开个药方,你们照方抓药,煮好之后晾凉,每天早晚各泡一个时辰,连泡七日,再卧床将养一个月,应该就好得差不多了。”
陆恒往郎中手里塞了几块碎银子,暗示道:“大夫,我家娘子伤得这般严重,少说也得休养三个月吧?”
郎中笑呵呵地点点头,道:“对,对,老夫说错了,至少得三个月,三个月。”
陆恒看着郎中写好药方,使金戈飞奔着拿药,送郎中出门的时候,瞧见尚氏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仆妇,把春桃从东厢房拖了出来。
“贱婢,我把你送给恒儿,是看你在我身边还算懂事,让你好好服侍恒儿和宝嫦的,可你竟然在宝嫦的鞋子里暗做手脚,真是丢尽我的脸面!”
尚氏刚在众人面前出了个大丑,带着满腔的羞怒,又有意做戏给陆恒看,撇清自己的g系,因此使仆妇抄起那只粉缎绣鞋,狠狠往春桃的脸上扇去:“快说!你知错了没有?”
“奴婢……奴婢冤……啊!”春桃根本没有申辩的机会,便被那个仆妇打得歪倒在地,伴随着“啪啪啪”的响亮ch0u打声,娇媚的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流出鲜血。
她服侍了尚氏八年,自问勤勤恳恳,忠心耿耿,被指给陆恒后,也很快认了命,万没想到尚氏连半分情面都不讲,下手如此狠辣。
春桃使出吃n的力气推开仆妇,爬到尚氏脚边,一边磕头一边求饶:“侯夫人,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确实……确实把送给大少夫人的绣鞋做得小了半寸,可奴婢真的不明白她的脚为什么会流血啊!”
她还想活命,因此不敢把尚氏供出来,但她也不能承认自己从没做过的事。
“还在装傻?”尚氏认定春桃自作主张,恨得咬牙切齿,见她不敢攀扯到自己身上,又放下一半的心,急急忙忙地结案,“你们都听到了吗?春桃亲口招认鞋子是她做的手脚。把她捆起来,打上二十大板,扔到柴房中小心看管,留待侯爷发落!”
春桃闻言泪如泉涌,再怎么委屈,也只能认下。
二十大板虽然难捱,好歹能留条x命。
只要尚氏没有把她视为弃子,等风头过去,她还有机会回来。
然而,她的耳边响起轻盈的脚步声。
陆恒站在尚氏对面,扯了扯嘴角,露出个y森森的笑容,道:“不敢劳烦母亲,春桃既是儿子院子里的人,这二十大板,便由儿子亲自来打吧。”
春桃怔怔地抬起眼皮,看着那道将自己完全覆盖的高大身影,想起平日里陆恒在院中舞刀弄枪的英姿,只觉头目森森。
她明白——
她的si期到了。
“不……不要……”春桃抖若筛糠,僭越地抱住尚氏的双腿,嚎啕大哭,“侯夫人饶命,侯夫人饶命啊!”
尚氏也被陆恒流露的杀气唬了一跳,想起他维护江宝嫦时的紧张,心中泛起狐疑。
她犹豫片刻,狠狠心踢开春桃,道:“也好,这丫头胆大包天,以下犯上,是该好好教训教训。”
春桃的脸上闪过一丝怨毒,正要说话,忽见白芷掀开帘子,从正房走了出来。
白芷对尚氏行了一礼,道:“侯夫人,大少夫人说了,春桃是您赐下来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念在她是初犯,不妨给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让她在身边伺候几个月,权当赎罪。”
白芷又转向陆恒,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吞吞吐吐地道:“大少爷,大少夫人还说……后宅的事本该由侯夫人料理,您不管不顾地掺和进来,实在不成t统……侯夫人处事最是公正,绝不会委屈了哪一个,您要是有力气没处使,不如到前头帮侯爷分分忧,也省得她瞧见您就生气。”
春桃si里逃生,胡乱朝尚氏和陆恒磕了两个头,颤声道:“奴婢一定将功补过,尽心尽力地伺候大少夫人!”
她从地上爬起来,捂着紫胀的脸皮,猫着腰钻进房中,后背早被冷汗打得透sh。
尚氏听了白芷的话,消去几分疑心,对陆恒道:“还是宝嫦明白事理,知道这件事与我无关。恒儿,你就听她的话,到前头忙吧,我亲自在这里守着,等她好些了再走。”
陆恒被江宝嫦变相地下了逐客令,既不解又担心,思量再三,对抓药回来的金戈和哑婆婆使了个眼se,令他们小心服侍,这才牵肠挂肚地离开院子。
尚氏瞧见江宝嫦的伤势,也觉骇人,暗恨春桃下手太重,轻声细语地说了许多关心的话。
江宝嫦又是为扯破她裙子的事道歉,又是为陆恒的莽撞无礼而抱怨,婆媳俩很快言归于好,亲热得如同母nv。
尚氏直陪到夜se苍茫之时,看着丫鬟们把江宝嫦的双脚包扎妥当,亲自喂她吃了一碗粥,前往听雪堂向陆景铭和族长夫人回话。
江宝嫦靠坐在床上,对白芷道:“你们先下去吧,今晚让春桃守夜。”
白芷等人依言退下,关紧房门。
春桃方才伺候江宝嫦泡了一个时辰的脚,在床边跪得双腿发麻,倒想明白许多事。
她涩然开口,问道:“少夫人为什么要为奴婢求情?由着大少爷把奴婢打si,不是更解气吗?”
“你长得跟花儿一样娇neng,打坏了多可惜?”江宝嫦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丢过去一块方巾,示意她擦g地上的水迹。
“不,是因为大少夫人知道,您脚上的伤与奴婢无关,奴婢是冤枉的。”春桃含泪瞪向江宝嫦,x脯剧烈起伏,情绪变得激动起来,“阎王打架,小鬼遭殃,您和侯夫人斗得热闹,想栽赃就栽赃,想发落就发落,根本不把我们这些奴婢的si活放在眼里!”
“侯夫人在这儿的时候,你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她一走,就冒出这么多话,是打量我好脾气么?”江宝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栽赃你?那双绣鞋不是你一针一线亲手缝制出来的吗?尺码不是你故意做小的吗?你把自己说得这么无辜,不觉得可笑吗?”
春桃被江宝嫦看得周身泛起冷意,打了个哆嗦,喃喃道:“侯夫人根本斗不过你……你敢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把侯夫人拖下水,绝不是什么简单角se……我跟了侯夫人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她吃亏……”
她的脑子越转越快,睁大双眼,道:“大少爷那么在意你,恨不得几板子打si我,你们是不是在成亲前就认识?是不是早就有一腿?难怪他连看都不肯看我一眼……你们俩、你们俩这是把侯夫人当傻子蒙呢?”
“春桃,你有几分小聪明,却不够聪明。”江宝嫦不赞同地摇摇头,“与其c心我和陆恒的关系,不如先想想你自己。”
春桃愣了愣:“我自己?”
“对,先想想你要什么?”江宝嫦给她指出两条路,“是把这些捕风捉影的话转述给侯夫人,向她摇尾乞怜;还是改换门庭,提几个实际些的条件,跟我谈笔交易。”
春桃跟了尚氏很多年,b谁都清楚对方狠辣无情的本x,经过今日之事,更加明白自己的微不足道。
其实,如果有的选,她也不想做尚氏的棋子。
可她于三个月前被薛毅那个黑心的贼占了身子,已非完璧,两个人好得蜜里调油的时候,薛毅又忽然消失,整个人如同被架到火上烤,心乱如麻,惴惴不安。
她以为自己被薛毅抛弃,本打算趁着二少爷喝醉,爬到他的床上,让他认下这笔糊涂账,自己也顺理成章当个姨娘,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尚氏指给了陆恒。
春桃知道尚氏厌恶陆恒,派她过去另有盘算,暗叹自己命苦,连哭了好几天。
不过,她念头转了转,觉得陆恒生得俊朗,身材和薛毅相b也不差什么,想来在床上有几分本事,不至于亏着自个儿,又有功名在身,要是能笼住他,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春桃没想到祸不单行,陆恒理都不理她,迎进来的少夫人如此美貌,又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她在府里真真是一点儿指望也没有了。
她后知后觉,夏莲似乎已经反水,难怪这两日无论她说什么,那丫头都不肯接话。
春桃沉默许久,为完全破碎的富贵荣华梦掉了几滴眼泪,开口道:“奴婢想清楚了,不怕少夫人笑话,大牢里的那个薛毅是奴婢的情郎,只要少夫人把他捞出来,奴婢情愿跟他私奔,从此再也不回来碍您的眼。”
她想了想,又道:“若是……若是他残了疯了,被人阉了,就不用捞了,您给奴婢一笔银子也是一样。”
江宝嫦失笑,道:“我就知道你是聪明人,你放心,他没残也没疯,只受了点儿皮r0u伤。不过,你还得在我身边待一阵子,快则三个月,慢则半年,我放你自由。”
春桃点点头,为了表明自己臣服的态度,捡起脚边的布巾,认认真真地擦拭地上的水痕,道:“奴婢从此对少夫人言听计从,少夫人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奴婢虽不是什么忠仆,却相信少夫人的本事和为人,知道您一定会赢,也一定会遵守承诺。”
江宝嫦收服了春桃,放下一桩心事,这一夜睡得格外安稳。
她并不知道,陆恒参加过祭礼,带回好几坛陈酿,反锁院门,把包括刘义在内的十来个护院灌醉,悄无声息地走向堆在廊下的嫁妆。
新打通的西院还没归置好,四十多个樟木箱整整齐齐地堆在一处,盖着防雨的蓑衣草,像一头蹲踞的巨兽。
江宝嫦宽严并济,御下有方,那些护院们个个身手不凡,忠心不二,少有松懈的时候。
陆恒心里清楚,若是错过这次机会,等库房收拾停当,就更不好下手了。
经过今日的波折,他已经si了向江宝嫦借银子的心。
她嫁过来不过十天,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吃了这么大的亏,他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后悔,再也开不了这个口。
可赵尚书那边拖不了多久,再说,不尽快请封世子,尚氏还是会想方设法地磋磨他们两个,重演今日的闹剧。
陆恒咬咬牙,决定泯灭良知,当一回梁上君子。
他轻手轻脚地绕到靠里的那一侧,选定中间的箱子,从袖子里0出一根细长的铁丝。
五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换成金元宝,也得两三箱。
陆恒打算采用偷梁换柱的法子,于今夜分几次将金元宝装进麻袋运走,再替以重物。
运气好的话,不等江宝嫦发现其中的不对劲,他已经封为世子,有了固定的俸银和禄米,到时候再想办法悄悄把窟窿填上,也就是了。
这是挪用,不是偷盗。
这样想着,陆恒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陆恒在庄子上的时候,交过五六个下九流的朋友,学到几成开锁的手艺,虽然动作不够娴熟,胜在耳力过人。
他屏住呼x1,耳朵凑近小巧的铜锁,铁丝在锁孔里又拨又挑,等到额头渗出汗水,终于听到不寻常的动静。
食指反过来旋了半圈,拇指压紧铁丝,轻轻往里一送,只听“咔哒”一声,顶端的弯钩牵住簧片,铜锁应声而开。
陆恒轻吐浊气,把铜锁放在一边的草堆上,两手分别扶住箱子的两个边角,使力往上一掀。
伴随着轻微的“吱呀”声,一块块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长方形物事跃入眼帘。
今夜虽然没有月亮,树下和廊边的残雪仍然反s出少许亮光,头顶也摇曳着两只红灯笼,不至于影响视物。
然而,奇怪的是,这些物事的表面灰扑扑的,不带任何h金的光泽,反而有几分粗糙。
陆恒拧紧眉头,拿起一块“金砖”,0了0质地,掂了掂重量,再三观察,确定这是一块实心的砖头。
他不信邪,把顶上一层青砖挪开,一直翻到最底下,又如法pa0制,另开了两个箱子,折腾得浑身是汗,终于认清事实。
这四十多个箱子里,装的全是砖头。
连木箱加在一起,也不值一百两银子。
他被江宝嫦骗了。
陆恒的心里翻起惊涛骇浪,跌坐在sh冷的石阶上,好半天缓不过神。
他最开始感知到的情绪是愤怒——
他被一个b他小了将近五岁的少nv耍得团团转,不仅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苦r0u计,损伤自己的身t,给出正妻之位,还为她牵肠挂肚,神思不属,生怕她在后宅被继母欺负。
可她是怎么对他的呢?她像一只狡黠的猫儿,享受着将他这只老鼠玩弄于gu掌之间的快乐,所有动人的神情、t贴的话语乃至温热的泪水,都是她jg心准备的诱饵。
紧接着浮上来的,是可笑——
她嫁进侯府之前,知道他和她一样,也是个空架子吗?
大约是不知道的吧,不然的话,她图什么?
那么,她费尽心机只换来一场空,不得不受他拖累,困在这方寸大小的天地中,和尚氏斗个你si我活,简直像是现世报了。
陆恒抬手挡住眼睛,低低地笑出声,笑声越来越悲凉,宽阔的肩膀在寒风中微微颤抖。
真是荒唐啊。
他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辞旧迎新之夜,收到这么一份“大礼”。
陆恒枯坐了足足一个时辰,强提一口真气,扶着廊柱站直身t,把箱子和蓑衣草恢复原状,脚步迟滞地走向正房。
他常睡的矮榻旁边留着一盏琉璃灯,发出幽幽的光亮,屏风后一片漆黑。
陆恒取下琉璃灯,绕过屏风,头一次不顾君子之礼,男nv之别,闯进江宝嫦所睡的卧房。
春桃在床边打了个地铺,伏在枕头上酣睡,水红se的帐幔拉得严严实实,依稀听得到江宝嫦绵长的呼x1声,空气中弥漫着清苦的草药味。
陆恒掀起床帐,像打量一个陌生人似的,重新认识江宝嫦。
江宝嫦面朝墙壁而卧,只露出半张粉白的脸儿,如云的青丝以手帕包着放在枕边,脖颈、手臂和身躯都藏在暖和的被子里,一双被纱布捆成粽子的yuzu从另一头钻出来,或许是因为疼痛,时不时颤动两下。
她睡着的样子,和那些不谙世事的深闺少nv没什么两样,谁能想到算计人的时候那般得心应手,连一点儿痕迹都看不出来。
陆恒从最初的震惊中冷静下来,咀嚼出法的动作搓得又疼又酸,喉咙里发出诱人的sheny1n。
“小y1ngfu……”薛毅扛不住如此香yan的诱惑,低骂一声,把春桃放到一边,手忙脚乱地解开腰带,脱掉k子。
春桃眼睛一亮,趁薛毅不备,就地打了个滚,双腿刚一站直,便飞快地朝外跑去。
薛毅怒吼出声,起身yu追,被滑至脚边的k子绊倒,狼狈地伏在地上。
春桃侧过身子,使出吃n的力气撞门,背在腰后的双手不停挣扎,勒出鲜明的血痕,嘴里“唔唔唔”直叫,盼着能把护卫引过来。
门闩被她撞松,发出“咯吱”一声轻响,木门裂开一道缝隙,裹着桂花香气的夜风扑面而来。
春桃见状大喜,正打算逃出去,忽听身后传来裂空之声。
她回过头,看到薛毅手中那杆短枪不知怎么伸长了一倍,朝着自己的方向飞来,锋利的枪尖刺破裙摆,贴着脚后跟钉进青石砖中,生生没进去半截,吓得冷汗涔出,“噗通”跪倒在地。
“跑啊,怎么不跑了?”薛毅怒极反笑,大步流星走到春桃身后,以蛮力拔出长枪,一脚将那块青砖踩得粉碎,“我倒想瞧瞧,是你跑得快,还是我的枪飞得快。”
春桃被薛毅吓住,si了逃跑的心思,靠在门上不住发抖。
薛毅将春桃拎回稻草垛上,转了转匕首,三两下割破她的衣襟,在葱绿se的肚兜上挖了两个大洞。
baengneng香馥馥的n儿从洞里钻出来,两颗嫣红的n尖被冰凉的刀背一刮,立刻颤巍巍地高高挺立。
薛毅看得眼热,俯身hanzhu一颗,x1出“啧啧”的水声,直吃得春桃俏脸绯红,浑身发软,方才意犹未尽地吐出来,粗声道:“老子今天就把你当青楼里的b1a0子p上一回,尝尝那么多人睡过的浪货是什么滋味。你放心,要是伺候得好,老子亏待不了你!”
春桃别无他法,含泪点了点头。
薛毅扒掉春桃的外衫和裙子,见她香肩浑圆,雪脯挺翘,腰肢纤细,被大红se绸k遮盖着的双腿修长柔韧,一时看得呆住。
春桃既惧怕又羞耻,其中还夹杂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意。
薛毅回过神,兽x大发,压住丰腴香软的nvt,在她身上狂亲乱啃。
事已至此,他也不怕她再大喊大叫,取下堵嘴的黑布,掰过柔neng的玉脸,hanzhu小嘴亲得“滋滋”作响。
春桃发出暧昧的jia0y,等薛毅脱掉上衣,亮出满身jg赤的肌r0u,x膛和腰腹间的y块随着呼x1一鼓一鼓,隐隐发红,同样看得呆住,忍不住口g舌燥。
这样的好身板,真是……真是可遇不可求,皮r0u又紧绷绷的,b侯爷还强几分。
况且,江洋大盗和小毛贼不同,做的是“无本万利”的好买卖,瞧他这身本事,只怕不少捞钱。
春桃心念电转,已有几分愿意,挺起半露在外面的r儿晃了两下,脚尖在薛毅的大腿上来回蹭动,发出无声的邀请。
待到薛毅和她0裎相对,一边吃n一边把热乎乎毛茸茸的大手塞到yutu1间胡乱r0ucu0时,她ch0u泣着说:“薛大哥,我什么都听您的,求您疼着我些……底下还g着,您行行好,吐两口唾沫润一润再弄……”
薛毅是只童子j,不知道男nv如何g事,闻言迟疑地往春桃的x间吐了几口唾ye,见她那处生得丰盈饱满,毛发浓密,把唾ye涂匀,冷笑道:“长这么多毛,真是个天生的b1a0子……”
春桃大着胆子往他胯间偷瞄一眼,腹诽他的毛发b自己多出两三倍,又粗又y,活像个野人,脸上却强笑道:“薛大哥再给奴r0u一会儿吧……您r0u得奴又酸又胀,怪爽利的……”
薛毅骤然翻脸,对着yhu左右扇打几下,骂道:“是你伺候我,还是我伺候你?”
他甩着黑黢黢ygbanban的长枪在春桃腿间戳来戳去,si活找不到入口,急得直咬她的r儿:“小浪货,你心里还是不想让老子c,是不是?你瞧不起老子,嫌弃老子是个山野莽夫,眼里心里只装得下那些小白脸,是不是?”
“薛大哥说的哪里话?”春桃含羞抬高双腿,夹住薛毅的劲腰,拧着身子求他给自己松绑,“薛大哥给奴解开,奴扶着您进去,好好地伺候您……”
薛毅yu火焚身,燥热难耐,顾不上那么多,抄起匕首割断布条,拉着她的手往下探:“小b1a0子,你识相点儿,别再跟老子耍花招,不然的话,老子一掌拍si你……呃啊……”
春桃生涩地套弄着薛毅的yan物,扶他对准x口,咬牙往里塞了塞。
薛毅顺势挺腰进洞,只觉y胀的物事被极软极neng的甬道密密包裹,屏住呼x1深入半寸,隐约顶破一层薄膜。
紧接着,热ye浇淋下来,快活得他低吼出声。
“左一声‘小b1a0子’,右一声‘小浪货’,奴在薛大哥的眼里就那么y1ngdang下贱么?”春桃从脱掉的衣裙里翻出一条粉白的帕子,伸到jiaohe处揩抹两下,给薛毅验看鲜明的血迹,眼泪扑簌簌掉落,“不瞒薛大哥,今夜是奴的程出来。”
“不过,小陆大人不必过于灰心,缠得再结实的线团,一点一点整理,总有解开的一天,政事也是如此,再棘手,还是要y着头皮解决。”他呵呵笑着,无意间借着泛白的天se,瞥见陆恒的侧脸,心里打了个突。
从这个角度看,他怎么……怎么有几分像那个人?
陆恒对方宏伯的异常一无所觉,沉思片刻,笑道:“大人说得有理,受教了。”
他将清洗g净的剑穗小心挂在剑柄上,等下属们把浑身是血的薛毅扶过来,亲自帮薛毅处理伤势,道:“你没si在他们手里,是你命大,下回不可再如此鲁莽。”
“不碍事,大部分都是那些三脚猫的血,我只受了些皮外伤。”薛毅低嘶着脱下染血的外袍,憨厚一笑,“临行之前,我家婆娘说了,让我好好跟着你办差,保护你的安全。少夫人那么大方,要是我表现得好,她放我和春桃远走高飞的时候,肯定不会亏待我们。”
“……”陆恒觉得自己听到了春桃拨弄算盘珠子的响声,颇有些哭笑不得,想起方宏伯刚才的话,知道和江宝嫦的重逢之日不远,又生出几分振奋,“你放心,我和她都不会为难你们。”
几人在山间的茅屋中胡乱歇下,第二日,陆恒从边关借调的五百兵丁如约而至,护送方宏伯回到官衙。
陆恒将金莲宗派人行刺方宏伯的事散播出去,又满城张贴告示,搜集线索,通缉刺客。
方宏伯在此地德高望重,又是个做实事的好官,百姓们对此议论纷纷,不少人替他鸣不平,余下的人就算仍然不信任他,望着街头巷尾的悬赏令,也不敢公然和官府作对。
因此,金莲宗如日中天的气焰短暂地消了下去。
陆恒再也没有提过请方宏伯说情的事,每日里忙得脚不沾地,或是外出了解赈灾的情况,或是配合方宏伯的学生0排调查,平反冤假错案,或是留在官衙的地牢中,审问那几个金莲宗的小喽啰。
正如他预料的一样,金莲宗的幕后之人神秘莫测,从不现身于人前,无论他怎么严刑拷打,都问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
回京的路上,方宏伯将陆恒请进马车。
短短数月,他又苍老了不少,气se也憔悴许多,脊背却永远挺得笔直,抬手示意陆恒打开桌上的卷轴。
陆恒依言将卷轴平铺开来,看清上面标注的山川河海、四方地物,眼睛一亮,道:“这是舆图?”
“不错。”方宏伯捋了捋胡子,状似随意地道,“归途漫漫,老夫在车里颠簸得骨头都快散架了,烦闷得厉害。小友若是无事,听我这个老头子唠叨几句,陪我聊聊天,解解乏,如何?”
陆恒听出他这是要指点自己,既惶恐又感激,忙道:“请先生赐教。”
方宏伯辅佐了三位陛下,当过魏玄和陆景铭的老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闻强识,x有邱壑,听他一席话,当真是胜读十年书。
陆恒求知若渴,认真地倾听方宏伯讲解本朝历史,分说天下大势,无论提出什么问题,都能得到准确的答案。